警车粗暴的急刹让泥水四溅!红蓝警灯无情地撕裂了祠堂废墟上空沉滞的黑暗,将那片刚刚被挖掘开的泥泞土地照得一片惨白诡谲!泥坑旁,那具刚从冰冷泥浆里被扒拉出来的沉重金属箱,在强光下反射着森冷、不祥的幽光,如同沉睡的怪兽刚刚苏醒!
李卫民连车门都来不及完全打开,顶着瓢泼大雨就率先跳下车!泥泞瞬间没过他的脚踝!他身形一晃,随即站稳,根本无暇顾及,那鹰隼般的目光如同两道凝聚的闪电,死死锁定了泥坑边缘被赵志强亲自护卫着的那个铁箱!
“箱子!”李卫民的声音带着一种千钧一发后的嘶哑和不容置疑的紧迫感,他大步流星冲过去!身后跟着的张建国和两个持枪警戒的县局刑警,在如鞭的暴雨和刺眼的警灯光柱中,如同冲向最后堡垒的战士!
就在这时!
“呜喔——呜喔——呜喔——!!!”
一阵比他们车更加急促、更加刺耳的警笛声,夹杂着引擎粗暴的咆哮,如同狂怒的兽群般从清风镇方向猛扑而来!数道更加密集、更加雪亮的车灯光柱如同一排探照灯,粗暴地划破雨幕,瞬间将整个祠堂废墟和所有在场人员笼罩在内!那强光强烈得让人几乎睁不开眼!
轮胎在泥地上疯狂摩擦甩尾的声音!刺耳的刹车声!纷乱的脚步声!在强光造成的短暂视觉空白中,一群人影如同鬼魅般围了过来!足足有二十多人!个个穿着深色雨衣,在刺目的警灯背景映衬下显得气势汹汹、极具压迫感!当先一人身材高壮,几乎高出众人半头,穿着被雨打湿的深蓝色警服常服,肩章上的警徽在灯光下冰冷刺目——两道银色横杠加一颗银色四角星花!赫然是县公安局副局长李魁!他那张饱经风霜、线条粗犷的脸上没有丝毫抢险救人的焦灼,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强硬和控制欲,厚厚的嘴唇紧抿着,目光锐利得如同刀子,先扫过现场的箱子,再猛地刺向李卫民!他带来的人,清一色县刑警队的骨干(但不全是赵志强直属手下),动作娴熟地分散开,几杆黑洞洞的枪口或明或暗地指向了李卫民和现场所有人员!
“李书记!赵志强!”李魁的破锣嗓子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硬官腔,在暴雨和警笛的喧嚣中穿透出来,“你们这是干什么?!在清风镇境内发生重大持枪涉爆案件!为什么不第一时间向县公安局报告?!反倒要我这个分管刑侦的副局长带着市里(谎称)要求增援的警力自己找过来?!”他劈头盖脸就是质问,直接点出“重大持枪涉爆”,语气中那份将事情定性的意味极为明显!
李卫民在李魁那强光压制下,没有丝毫退缩!他身形站得如同挺立的标枪,雨水顺着他的额头、鼻梁流下,目光却更加锐利如寒冰,带着一种穿透虚妄的洞彻力!他丝毫不看李魁那张横肉紧绷的脸,手指如同出鞘的利刃,直直指向泥坑中刚刚挖出的金属箱,声音如同炸开的冰雹:
“报告?!李魁!你看不见这是什么?!看清楚!这里发生的根本不是什么普通的涉爆案件!是武装走私!是内外勾结!是有人企图掩盖真相!这东西,就是铁证!马上封存!市局技术队来了吗?立刻提取指纹、取样!送省厅!现在!马上!”
李卫民根本不回答为什么没报告,他的目标只有一个——以最快速度,用最高规格手段,保护并提取这个唯一指向核心秘密的铁证!语气中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
“铁证?李书记好大的口气!”李魁那粗犷的脸上瞬间布满阴云,他猛地向前跨出一步,几乎与李卫民面对面,那股悍匪般的凶悍官威毫不掩饰地压向对方,目光带着逼视,“这是什么铁证?你李书记说是就是?没有经过专业鉴定,没有法定程序,你凭什么定性?!我看就是一个在爆炸混乱现场发现的身份不明的废弃物资!该走什么程序,是我县公安局刑侦部门的职责!不是你县纪委越俎代庖的地方!”他同样斩钉截铁,一口咬定箱子是“废弃物资”,将性质直接弱化到最低点!同时点出纪委“越权”的软肋!
他话音未落,根本不待李卫民反驳,直接对着手下厉声喝道:“王明!吴刚!你们是死人吗?!去!把那箱子搬到我们车上!注意保护(表面文章)!小心指纹!”他的命令极其果断,不容置疑!
“李魁!你敢!”李卫民勃然变色!这是赤裸裸的抢夺关键证据!他厉声呵斥!身边的赵志强下意识地挪了半步,挡在了箱子前,眼神冷冽!李卫民带来的两个刑警也毫不犹豫地握紧了枪柄!
就在双方剑拔弩张、火药味浓得如同凝固在暴雨空气中,肢体冲突一触即发之际!不远处警戒线边缘,一个年轻警员突然朝着祠堂废墟更深、更靠近倒塌土墙的阴影角落,惊恐地大喊起来:“李局!赵队!这里……这里有个伤员!重伤!好多血!快不行了!”
这一声呼喊如同尖锐的楔子,猛地刺破了紧绷的对峙!
所有人都是一惊!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
李魁脸色微变!李卫民眉头紧锁!张建国心头猛地一跳!祠堂深处还有活口?!
“快!”李魁反应极快,眼神里闪过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但声音立刻转向“救助伤员”,对着手下吼道:“担架!叫卫生院的救护车!不!直接用我们的警车!动作快!救人要紧!”他迅速地把争执焦点转移到了救人上,同时他自己亲自大步流星地朝着伤员方向走去!这个“伤员”的出现,给了他一个绝佳的、暂时脱离抢夺箱子焦点战场的台阶!他带来的两个心腹警员则趁赵志强等人被分散注意力的瞬间,动作飞快地冲过去,一左一右架起那只沉重的金属箱,根本不容任何人阻挡,在泥泞中深一脚浅一脚地拖着就往李魁带来的那辆新些的桑塔纳警车走去!那箱子在两人拖动下发出沉闷的摩擦声,箱体上沾染的泥浆混合着雨水不断滴落。
赵志强想要阻拦,却被一个李魁的心腹有意识挡在了旁边!他气得目眦欲裂!那箱子极可能就是打开今晚所有血案谜底的钥匙!
李卫民看着李魁迅速而强硬地将箱子控制并转移,看着心腹警员拖曳箱体的背影,他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牙关紧咬,腮帮子绷出坚硬的线条!他知道此刻强行以级别和理论对抗李魁手下这群听命执行的警察并不明智,甚至可能被对方反咬一口“阻碍刑侦办案、延误救人”!但他那双锐利如鹰的眼睛深处,有冰冷的寒光在凝聚、压缩!
他没有任何争辩,反而果断转身,几步就跟到了那个发现伤员的角落!张建国和赵志强也立刻跟了过去!
现场惨烈得令人心惊!
在一段几乎被炸塌的土墙根下,俯卧着一个穿着深色夹克、已经湿透的男人!大雨冲刷着他身下黏稠的血污,那血水混杂着泥浆,在小洼地里缓缓扩散开一大片暗红!那人背上靠近肩膀处有个可怖的血洞,还在微弱地向外渗着血!人早已昏迷不醒,脸色惨白如纸,呼吸微弱得几乎消失!正是被称作“科长”、在枪战中受伤的那个本地口音指挥者!
李魁站在这濒死的伤员旁边,低头看着,脸上那种刻意营造的焦急显得有些僵硬。他带来的法医(也是县局的)正在飞快地初步检查。
“怎么样?能不能坚持送走?”李魁对着法医问道,声音低沉。
“失血太多了!移动风险极大!恐怕……”法医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脸色凝重地摇头,“但留在这里肯定……”
“李魁!”李卫民的声音如同冰冷的钢针,从牙缝里迸出来,打断了他!“人!立刻送去市里最好的医院!用最快的车!派我们局(纪委)的人全程护送!保护他!他要是死在路上或者医院里……”他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猛地扎在李魁脸上,带着赤裸裸的警告和威胁,“你这个副局长难辞其咎!上面问起今晚祠堂的事,我看你怎么交代清楚这伤员的来历!”
李卫民这一手极其毒辣!他知道李魁想控制箱子,甚至可能想趁乱“处理”掉这个重伤的关键人证!所以他在无法立即阻止箱子被夺的情况下,死死咬住了这个同样关键的活口!将保护(或者说控制)伤员的职责和巨大压力,直接甩在了李魁这个刑侦主管的肩头!人如果出事,责任就是李魁的!
李魁被李卫民这反将一军顶得胸口一闷!他眼神阴鸷地在躺着的“科长”和李卫民脸上扫过,厚厚的嘴唇蠕动了几下,终究没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说出任何反驳的话。保护重要伤员(即使身份未明),确实是他刑侦副局长的天职!尤其是在一个县委常委、纪委书记如此明确的指令下!他知道,这个烫手山芋,他必须接了!而且必须保证这个人能活!
“还愣着干什么!”李魁几乎是咬着牙对身边人吼道,“按李书记说的办!担架!开车!送市一医院!小王!你跟车!”他点了一个看起来老实本分的年轻警员,这是甩锅,也是暂时安抚!确保这个人证在最短时间内离开现场这个是非之地!暂时脱离李卫民的直接视线!同时也切断其与物证箱子可能的关联!
很快,一副简易担架被抬了过来,两个警察小心翼翼地将奄奄一息的“科长”挪上去。桑塔纳警车发出轰鸣,载着重伤员,在凄厉的警报声中,碾过泥泞,朝着黑沉沉、通往市区的道路疾驰而去。
雨似乎更大了。祠堂废墟的泥泞空地上,刺眼的警灯还在混乱地闪烁,映照着李卫民那张凝重如水、压抑着惊天风暴的脸,映照着李魁那张硬撑着强势却难掩阴沉的脸,也映照着浑身湿透、胸膛剧烈起伏、眼神死死盯着桑塔纳警车消失方向的张建国!那载着箱子远去、以及载着濒死“科长”逃逸的车轮,像是碾碎了他刚刚燃烧起的希望!巨大的愤怒和被权力碾压的无力感,像冰冷的绞索,紧紧缠住了他年轻的咽喉!
就在这时,李魁那如同刀子般的目光猛地扫了过来,死死钉在了张建国身上!那眼神里充满了审视、压迫和一种毫不掩饰的警告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