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国梁赶着牛车到了自家门口,稳稳地停了下来。
他转头招呼王小花,“媳妇,你先带弟妹他们进去安顿好,我把牛赶到牛栏,就回来做饭。”
王小花还没来得及开口回应,傅深便说道,“二哥等一下,我放了东西,跟你一块去。”
刚刚刘秀英说结婚十几年,没下蛋,这不是明摆着说吴国梁和王小花他们到现在一个孩子都没有。
没有孩子,却又搬出来自己盖房子住,这其中是不是和大哥吴国安他们闹了什么矛盾?
吴国梁看向傅深,像是看穿了他心中的疑问,点头答应了。
反正他们的事,傅深迟早会知道,不如趁这个时间说给他听,也免得他心里一直揣着疑惑。
王小花走上前去,打开大门上的锁,走进去。
傅深背着包,和苏月并肩跟在后面。
苏月抬眼望去,只见这院子大小跟他们部队的小院差不多。
院子的角落搭了两条竹竿,一条晾衣服,一条晒被单,只是本该在竹竿上的被单,被风吹到地上。
王小花看到被单掉在地上,抬手指着一间房间,对傅深说道:“傅深你们就住那间房间,门没有上锁,你把东西先放进去,我去捡被单,今天的风有点大。”
傅深点头,稳步走到房间前,用手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苏月则站在原地,目光追随着王小花去捡被单的身影,她注意到竹竿上只有两套大人的衣服。
傅深把东西放好,走出来,对苏月说:“你先去在屋里休息。”
苏月轻声“嗯”了一声。
傅深离开后,王小花捡起被单,又顺手把衣服也收了回来。
她抱着被单和衣服,脸上挂着亲切的笑容,“弟妹进去坐啊。”
苏月应道:“哦,好。”
王小花把衣服放好后,洗净两个搪瓷杯,轻轻放在桌子上,又拿起水壶,倒了水给苏月,“弟妹,喝水。”
苏月双手接过,道了声谢,仰头便喝了一杯下去。
随后,她又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王小花见状,笑着说:“渴了吧。”
苏月轻轻点头:“有点。”
中午吃了午饭,就一直没喝过一口水,确实是有些渴了。
“小花,小花。”突然,门外传来一阵急切的呼喊声。
王小花听着这声音,原本舒展的眉头瞬间微微皱起,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烦,嘴里小声嘟囔着:“这人咋来了”,而后赶忙对苏月说道,“弟妹我先出去看看。”
苏月连忙应道:“好。”
苏月心里暗自揣测,外面那个人,王小花应该不喜欢她,不然不会听到声音就皱起眉头。
王小花打开门,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耐烦,说道:“林大娘,你找我有什么事?”
林大娘一边说着,一边伸着脖子,使劲往院子里瞄了一眼,看到堂屋坐着一个姑娘,便压低声音,“你怎么把傅深和他媳妇带回你家里了,明知道你和国梁要了十几年都要不到一个孩子,还把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带回来,到时把你们的福气全弄走了,还怎么生孩子。”
王小花一听这话,脸上闪过一丝恼怒,“我和国梁没有孩子,关傅深他们什么事。”
林大娘却不依不饶,“以前不关他们事,以后肯定关他们事,你和国梁每个月都会去镇上医院看病,不就是为了能有个孩子嘛,花了这么多钱,你们现在又把路给堵上,钱白……”
话还没等她说完,王小花气冲冲地用力把门关上。
苏月听到动静,赶忙走到王小花的身后,说道:“二嫂,你没事吧。”
那个大娘说话的声音,一开始还压得低低的,可说着说着就越来越大,她在屋里全听到了。
她和傅深住到吴国梁他们家,会影响他们生孩子?
要是真会影响到,她和傅深可不能在这里住。
吴国梁和王小花看着都三十好几了,还没有一个孩子,这么大的罪名,他们可承担不起。
难怪刚刚吴忠建说什么不方便,原来是这个不方便啊。
王小花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自己起伏的心情,缓缓转过身,脸上挤出一丝笑容,“不要听她乱说,我和你二哥没有孩子,是因为我吃药吃坏了身体导致的。”
苏月疑惑,忍不住问道:“吃药,吃了什么药?”
王小花眯了眯眼睛,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痛苦,“那要在十多年前说起了……”
她,从小没了娘,爹娶了后娘后,就有了后爹。
十八岁那年,她一眼看中了吴国梁,便急匆匆和他结了婚,一心只为逃离那个让人压抑得喘不过气的家。
吴国安在她和吴国梁结婚的时候,已经有两个孩子了。
她和吴国梁结婚两年后,肚子却还没有任何动静。
她和吴国梁本不着急,想着还年轻,多干点活,多存点钱,再生孩子也不迟。
可她的“好大嫂”张红英急啊。
婆婆生病去世之后,村里人见她还没有孩子,个个表现得十分“关心”。
长嫂如母,众人便叫张红英给想想办法。
张红英还真想出了一个办法,回娘家找了一种不知什么物种的药。
煮好后端到她面前,那味道一飘过来,她就忍不住想作呕,怎么能喝得下去。
她坚决不喝,吴国梁和他爹吴忠建也不同意这么胡乱折腾。
没出两天,村里就传出了关于她的闲话。
说她不知好歹,自己从小没亲娘,刚结婚没几年,又没了婆婆,见她没有孩子,大嫂心疼她,给她找来生孩子的秘方,她还耍脾气。
张红英假惺惺地过来跟她说:“二弟妹,外面的闲话可不是我说的,我每天要照顾两个孩子,还要下地干活,哪有这个功夫,再说了,我们是妯娌,怎么能跟外人说自家人的坏话。”
她当时也是傻,竟信了这番鬼话,不但信了,还答应喝张红英煮的生子秘方药。
就为了尽快生个孩子出来,平息这段荒谬至极的闲话。
刚好那段时间,吴忠建带领村里所有年轻力壮的男人们去修大坝,离家几十公里远,吴国梁兄弟俩也一起去了,这一去就是一个多月。
她一个人在家,拧着鼻子喝了半个月的药。
等吴国梁他们回来,她的身体已经出了大毛病。
全身绵软无力,恶心想吐,下身还发出阵阵令人作呕的腥臭味。
吴国梁急忙带她到医院检查,医生说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她只知道自己被张红英害惨了,也被自己蠢死了。
好好的身体,几年没来过一次月事,为了治病,花了不少钱,却还是治不好。
说到这里,王小花停下回忆,眼眶微微泛红,看着苏月问道:“你知道张红英为什么要这样做吗?”
苏月心里猜到一点,但还是配合地摇了摇头,问道:“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王小花嘴角浮起一抹冷笑,那笑容里满是苦涩与嘲讽:“她想让我和国梁帮他们养孩子,一开始那些闲话,说我不领情之类的,都是张红英散布出去的,村里的那些爱嚼舌根的人日子过得平淡艰苦,有八卦听有闲话聊,就添油加醋地乱说,还故意舞到我面前说。”
她从小就渴望得到比她年长的女性长辈的看重,在她后娘那里得不到,结了婚在婆婆那里得到了些许温暖,可没几年婆婆就没了。
想着是一家人,就把作为大嫂的张红英,当成长辈一样看待。
却没想到最终落到个“终生”无法生孩子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