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乃大在熊熊烈焰中,仿佛看到了一幕奇异的景象——走马灯般的画面在他眼前不断闪现。
他看到了三百年前,那位初任清田御史的身影。他跪在巨大的青铜鼎前,面色凝重,毅然决然地用自己的舌尖血,改写了那部至关重要的《荒政十策》。
接着,画面一转,他看到了双菱。她站在乌国仙境的废墟之上,手中抱着一个襁褓。襁褓中的婴孩,心口处插着半截乌龙剑尖,那剑身还闪烁着寒光。
最后,上官乃大看到了自己。那是他接过御史印绶的那一天,阳光洒在青峰山巅,晨钟发出悠扬的声响。然而,令人惊异的是,那晨钟竟然渗出了青铜汁液,仿佛在诉说着某种秘密。
“原来,这一切的因果,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经形成了一个闭环。”上官乃大的元神在燃烧中突然领悟到了这一点。他终于明白,所谓的魔主,不过是一个被操纵的提线木偶,而真正的黑手,竟然是农脉自身孕育出的恶念。
火海外传来魔主张狂的笑声,那笑声仿佛能穿透层层火焰,直抵人心:“哈哈哈哈,终于明白了吧?所谓农脉,不过是人心贪欲所化罢了!”
随着魔主的笑声,十二层祭坛开始缓缓融合,一股强大的力量在祭坛中央汇聚。而双菱的七魄则被困在青铜灯芯里,发出阵阵哀鸣:“大人,快斩断……”
上官乃大突然张开他那已经琉璃化的手掌,只见无数星图碎片如流星般从四面八方聚拢而来。每一片碎片都仿佛承载着一段历史,它们在空中交织、碰撞,最终形成了一幅完整的星图。
在这幅星图中,上官乃大看到了许多令人痛心的画面——饥民易子而食时,农脉却在欢愉地颤动;贪官倒卖赈灾粮时,农脉却在茁壮地生长。
“本官终于知道该犁何处了。”上官乃大喃喃自语道。他猛地一震,将自己最后的人形也震碎,化作了十万八千颗带着火焰的稻种。
沐阳的残魂在火种中轻笑:“父亲,这次一定要连根烧尽啊。”
魔主的狞笑戛然而止。他惊恐地发现,那些火种避开双菱的魂魄,精准落入每处被篡改的农谚节点。星轨长河开始倒灌人间,河水里游动着百姓口耳相传的真实农谚。
“不!!”魔主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他瞪大双眼,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沐阳残魂竟然主动撞向那熊熊燃烧的火焰。
然而,沐阳残魂却毫无畏惧,他的声音在空中回荡:“娘亲教过我——稗草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就在这时,双菱的最后一魄突然绽放出耀眼的青光。她的身影在火海中舒展开来,宛如一株成熟的稻穗,散发着宁静而坚韧的气息。
“大人,让农脉归于尘土吧。”双菱的声音清澈而坚定,仿佛是从大地深处传来的呼唤。
随着她的话语,天地间突然响起一阵清脆的声音,如同琉璃破碎一般。上官乃大的最后一丝神识在这瞬间被唤醒,他看到了一幅惊人的景象。
七十二州的地脉在瞬间寸寸断裂,那原本稳固的大地开始剧烈颤抖,仿佛整个世界都要崩塌。星轨长河也在这股力量的冲击下蒸发成一团浓雾,遮天蔽日。
魔教的祭坛在晨光的照耀下,渐渐化作一缕青烟,随风飘散。而那些被火焰包裹的稻种,如同流星一般坠落,落入那片已经被烧焦的土地。
然而,令人惊讶的是,这些稻种并没有被烧毁,反而在眨眼间迅速发芽,长出了一片片翠绿的稗草。它们在焦土上蔓延生长,仿佛是在向世界宣告着生命的顽强与不屈。
魔主在消散前发出了最后的诅咒:“你会后悔的……没有农脉镇压,人心恶念将会……”
然而,上官乃大的声音却从万千稗草中传出,打断了魔主的话语:“本官从未想要镇压。”他的声音平静而坚定,仿佛早已看透了一切。
上官乃大继续说道:“该生长的,自会生长。”这句话如同一道清泉,流淌在众人的心头,让人不禁深思。
就在这时,三更梆子敲响,整个世界都仿佛被这清脆的声音所震撼。而陀螺河也在这一刻发生了惊人的变化,河水瞬间变得如青铜镜面一般光滑。
上官乃大缓缓走到河边,他的指尖轻轻掠过水面,那水面竟如同琉璃一般透明,映出了他那琉璃化的手掌。而在河底,密密麻麻的青铜简牍清晰可见。
这些青铜简牍上刻着被篡改的农谚,它们在河水中如同活物一般蠕动着,似乎在诉说着什么秘密。
突然,皮耐手中的节气剑像是受到了某种力量的牵引,突然脱手而出,直直地刺入了河心。剑身之上,“大寒”的铭文闪烁着寒光,与那河底的青铜简牍相互呼应。
“退后!”上官乃大面色凝重,大喝一声,同时双手如同铁钳一般紧紧抓住皮耐的腰带,猛地向后一拽。
只听“哗啦”一声巨响,河面像是被炸开了一般,水花四溅。十二名身着黑袍的神秘人如同幽灵一般,踏着青铜简从水中缓缓浮出。
这些黑袍人身材高大,每个人手中都举着一盏青铜灯盏。令人惊奇的是,这十二盏灯盏竟然能够拼接在一起,形成一只巨大的山鸡形状。而在山鸡的鸡冠处,端坐着一个戴着青铜面具的女人。
“御史大人,好眼力啊。”那女人的声音清脆悦耳,但却透露出一丝让人不寒而栗的冷意。她轻轻地抚摸着山鸡的脖颈,面具上的惊蛰纹闪烁着血红色的光芒,仿佛在预示着一场血腥的杀戮。
“三年前,你亲手烧掉了沐阳的残魂,如今,难道连双菱的七魄也要被你炼成灯油吗?”女人的话语中充满了质问和嘲讽。
上官乃大的脸色愈发阴沉,他的袖中突然滑出半截翡翠稗草。稗草的叶片锋利如刀,瞬间割破了他的掌心。鲜血顺着掌心滴落,滴落在河岸上。
就在鲜血滴落的瞬间,河岸突然像是有了生命一般,无数血色的根须从地下钻了出来,如同毒蛇一般迅速地缠住了离上官乃大最近的一名黑袍人。那黑袍人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惊叫,就被根须紧紧地拖入了地底,消失得无影无踪。
上官乃大冷冷地看着那女人,寒声道:“本官倒要问问,你们把惊蛰御史炼成了哪一盏灯?”
山鸡突然振翅,漫天青铜简如蝗虫扑来。皮耐咬破指尖在剑身画出血符,秋分剑气裹着霜雪横扫而出。冰晶与青铜相撞竟发出钟磬之音,河面浮现出青峰山道观的虚影。
\"师兄在钟里!\"皮耐瞳孔收缩。虚影中的晨钟表面凸出人脸,正是去年失踪的惊蛰御史。上官乃大突然将御史印绶按进河水,翡翠稗草瞬间爬满山鸡铁羽。
面具女人尖啸着捏碎青铜简,河水突然沸腾。数百饥民幻影从河底爬出,抓着上官乃大的官袍哭嚎:\"还我赈灾粮!\"皮耐的剑气扫过幻影,却穿透虚空调转方向朝自己刺来。
\"别用玄功!\"上官乃大琉璃左手拍碎剑气,\"这些是农脉养出的贪念化身。\"他扯开衣襟,心口翡翠剑尖突然射出青光。幻影触到光线竟化作稗草籽,被河风卷着扑向面具女人。
山鸡发出金属哀鸣,铁羽间爆出大团青雾。皮耐趁机掷出节气剑,剑锋穿透青雾发出裂帛之声。待雾气散尽,河面只余半张青铜面具载沉载浮。
上官乃大捞起面具,背面刻着陀螺城布防图。图中粮仓位置画着山鸡图腾,旁边小楷标注:谷雨日,百骨开仓。
\"去府衙。\"他碾碎面具,翡翠粉末在掌心聚成指针,\"该会会那位吃里扒外的知府大人了。\"
寅时的梆子敲到第四响,知府书房还亮着灯。
上官乃大蹲在屋脊上,看着家仆端着鎏金夜壶进出西厢房。皮耐突然扯他衣袖——书房窗纸映出两个人影,高的那个头戴乌纱帽,矮的背上凸起古怪肉瘤。
\"...仙使放心,祭坛都换成乌国运来的青铜料。\"知府的声音带着谄媚,\"只是青峰山那边...\"
\"秃毛鹌鹑掀不起风浪。\"矮个子的官话带着古怪腔调,肉瘤突然裂开,伸出布满吸盘的触手,\"倒是那个御史...\"
瓦片突然发出轻响。上官乃大猛按皮耐后颈,两根青铜针擦着发梢钉入房梁。书房门轰然洞开,肉瘤触手暴涨三尺,卷着青铜灯盏扫向屋檐。
\"走水啦!\"上官乃大甩出御史印绶,翡翠稗草在庭院疯长。皮耐的节气剑划出大寒剑圈,寒气将触手冻在半空。知府连滚带爬扑向书案,却被翡翠根须缠住脚踝。
矮个子嘶吼着撕开官服,胸腔竟嵌着青铜鼎。鼎中爬出无数刻着农谚的蛊虫,遇风便涨成拳头大小。上官乃大瞳孔收缩——这是乌国巫觋的噬心鼎,当年沐阳便是被此物...
\"秋分金气盛!\"皮耐咬破舌尖喷在剑身,剑锋爆出刺目白光。蛊虫在白光中纷纷爆裂,溅出的毒液却被翡翠稗草尽数吸收。上官乃大趁机突进,琉璃左手直接插进青铜鼎。
鼎中传出婴儿啼哭。上官乃大浑身剧震,这哭声与沐阳被剑尖刺中时一模一样。矮个子狞笑着扣动机关,鼎内伸出乌国剑刃!
\"大人小心!\"皮耐的剑气后发先至,霜刃斩断剑刃的瞬间,书房突然地动山摇。知府书案自行翻转,露出下方密室。浓烈的青铜汁液味道涌出,墙上挂着七十二州农脉图,每处节点都插着山鸡铜钉。
上官乃大扯下农脉图,背面竟是用血写的《荒政十策》补遗。皮耐突然指着密室角落的青铜灯台——灯芯里封着半片残魄,正在拼命撞击灯壁。
\"双菱姑娘的魂魄!\"皮耐挥剑欲斩,灯台突然射出青铜锁链。上官乃大甩出翡翠稗草缠住锁链,草叶与青铜摩擦迸出火星。残魄趁机冲出灯壁,化作青光没入他心口。
知府突然发出非人嚎叫,七窍钻出青铜根须。矮个子巫觋的肉瘤触手全部炸裂,溅出的血水在地面汇成山鸡图腾:\"乌国万岁!\"
整座知府衙门开始下沉。上官乃大抓住皮耐跃上院墙,看见地面裂开无数缝隙,青铜汁液如岩浆喷涌。翡翠稗草在火雨中疯长,草叶卷住逃窜的衙役抛向安全处。
\"去粮仓!\"上官乃大耳畔响起双菱的声音,\"沐阳在...\"
寅时六刻,陀螺城粮仓地动山摇。
十八座粮垛自行解体,陈年稻谷中爬出青铜傀儡。皮耐的节气剑砍在傀儡颈间,竟震得虎口开裂。上官乃大突然扯开傀儡胸甲,露出里面刻着\"雨水\"农谚的青铜心脏。
\"击碎心脏!\"他琉璃化的手掌插进傀儡胸腔。皮耐的剑锋紧随而至,白露剑气冻住核心的瞬间,傀儡轰然炸裂。飞溅的青铜碎片上,赫然刻着十年前赈灾粮的官印编号。
双菱的残魄突然在上官乃大肩头显形,青光指向东北角的粮垛。皮耐挥剑劈开麻袋,雪白大米中混着人骨,骨片上刻满诅咒文字。翡翠稗草突然剧烈摇摆,草叶指向地底。
\"下面有东西在吸食怨气。\"上官乃大并指如刀刺入地面,琉璃化的手臂爆出青筋。地底传来金铁摩擦声,七十二道青铜锁链破土而出,链头山鸡铜坠全部指向皮耐。
\"他们的目标是你!\"上官乃大震碎官袍,露出心口翡翠剑尖。双菱残魄突然与剑尖融合,爆出的青光竟使锁链停滞半空。皮耐福至心灵,将节气剑刺入青光之中。
剑鸣声响彻云霄,青光中浮现《荒政十策》的金色文字。锁链上的诅咒农谚如雪消融,皮耐的剑气暴涨三倍,大寒剑意竟使整座粮仓结满冰霜。
地底传来惨叫。上官乃大拽动锁链,拽出一口刻满山鸡纹的青铜棺。棺盖震开的瞬间,两人同时倒吸冷气——棺中躺着与皮耐一模一样的少年,心口插着节气剑的姊妹剑。
\"原来我才是...惊蛰计划的容器?\"皮耐突然头痛欲裂,记忆中浮现青峰山师尊诡异的笑,\"好徒儿,你可是乌国巫觋最好的鼎炉啊...\"
上官乃大突然掰断翡翠剑尖刺入皮耐眉心。剧痛中,皮耐看到自己灵台深处锁着青铜咒印,咒印上连着无数丝线,另一端竟通向皇宫方向。
\"忍着点。\"上官乃大琉璃化的手掌按在他天灵盖,\"沐阳当年也是这样...\"
净业火顺着翡翠剑尖烧进灵台。皮耐嘶吼着喷出黑血,血中游动着青铜蛊虫。粮仓地底传来山崩地裂的巨响,所有青铜傀儡同时跪地,化作铜水渗入裂缝。
晨光穿透云层时,上官乃大扶着皮耐走出废墟。翡翠稗草在焦土中舒展新叶,叶脉里流淌着金色晨光。
\"御史台地字十三号密卷记载,\"上官乃大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