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管阿姨穿着平日里常穿的石青色羽绒服，两个袖子上分别带着一截深褐色套袖。
被两名年轻女警搀着，从一个标着“审讯室”的房间走出来。
“我说的都是真的！我每天都看得很仔细！”宿管阿姨极力向女警解释，清脆的声音里透着哽咽。
女警只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宿管阿姨一错眼看到了郁江离，立刻就要扑过来，被两名女警拉住。
“郁江离，你怎么也来了？你不是……”
“不许交流！”
浑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郁江离吓得一怔，心脏悬在空中停了四五秒。
她回过头，一双杏仁眼胆怯又多疑地看向那位警察。
警察垂眸看了她一眼，似乎是解释，又似乎是命令：“了解情况之前，你们最好不要交流，否则会很麻烦。”
郁江离点点头，又看向阿姨。
阿姨瘪着嘴，忍着眼泪，手指颤抖着朝郁江离伸了伸，又落回身前。郁江离勉强稳住心神，朝阿姨笑了笑。
阿姨瞬间安心不少，颤抖的嘴唇紧紧闭合。
郁江离被带到审讯室，就是宿管阿姨刚刚走出来的那间。
大约只是了解情况的缘故，房间的光线很亮，她也没有像电视里看到的那样，双手戴上银手铐，被木板固定在椅子里。
女警给她倒了一杯水，安慰她：“放松，我们只是了解情况。”
郁江离接过水，向女警道谢。
“你认识秦漫吗？”女警坐在桌前，拿起一沓文件，一边看一边问。
郁江离点点头：“以前是室友。”
“以前？”
“对。我今年研三，搬出来了。”
“住哪里？”
郁江离如实说出现在的住址，女警敏锐地发现，这个租房合同签订还不足十天。“中间这些天，你住哪里？”
郁江离犹豫了一下，将烟霞居说了出来。
一旁的男警狐疑地看着她：“烟霞居的业主我都认识，你撒谎也得有个调子。”
“我没有撒谎，我的确住在那里。”
“谁能作证？”
“他，出差了…”
“呵！这么巧？”
男警看着郁江离，嘴角勾起明显的嘲笑，“你要能住进烟霞居，我都能打上南天门了！我劝你还是老实点。”
深知解释无用，郁江离也笑了笑：“你们把我带来，劈头盖脸嘲讽一顿，就是为了让我老实点？我这个纳税人这么卑微的吗？你们连个由头都不给？”
男警嚯地一下站了起来，厉声喝道：“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自己做过什么事自己心里清楚！”
郁江离下意识向后躲，但背后是坚硬冰冷的椅背，她躲无可躲。
女警拽住同事，眼睛朝角落的监控瞟了一下，男警抻了抻裤腿，重新坐下。
女警和善却不失严厉地解释道：“你别误会，我们没有嘲讽纳税人的意思。今天上午十点，有个男人从你们宿舍跳了楼，现在人还躺在医院，生死不明。我们让你过来，是想问一下，你认不认识这个男人？”
说着，女警拿出一张照片。
郁江离看着那个完全陌生的男人，摇了摇头：“不认识。”
男警提醒道：“仔细看看，你室友可不是这么说的。”
“那她怎么说？”郁江离反问。
男警难以启齿，低头不语，女警只好继续说：“她说，你们昨晚，三个人一起……”
“那就去找我们三个一起出入的证据。”郁江离看着女警，铿锵有力地说。
“那你昨晚在哪里？”女警又问。
“加班，十点多才回家。”
“有证据吗？”
“道路监控，小区监控，学校监控，宿舍楼监控。这些应该是你们的工作吧！不能你们随便说两句，我就要为了自证清白跑断腿吧！”
男警两眼一瞪，混黑的眼珠冒出两团怒火。
郁江离心底害怕，但理智告诉她，警察也不能随便打人。
女警捂着嘴，咳了一声，男警紧握的拳头渐渐松开。
女警解释道：“你们宿舍的监控两天前坏了。”
“警官，谢谢你直白地告诉我。”郁江离说着，朝女警淡淡一笑，也许是小时的阴影作祟，她对男性有着天然的惧怕，尽管表面上装得一丝不露，但那种来自心底深处的恐惧总是会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冒出来。
“但是，宿舍楼监控坏了，还有甬路上的监控，甬路上的监控坏了，还有学校大门口的监控。我们学校比较小，每天只开一正一侧两个门，如果这两个门里，24小时内都没有我出入的证据，那就说明，秦漫在撒谎。明知是撒谎的口供，不能成为我被调查的根据吧！”
“还是说，她说一句，我说一句，如果对不上，你们就开始咆哮，”郁江离说着，瞟了男警一眼，男警正虎视眈眈盯着她，仿佛，她才是那个罪魁祸首一样，“如果对得上，你们就立即结案。”
“郁江离，我们希望你能积极配合调查。如果你继续答非所问，我们将对你进行依法拘留。”女警脸色一变，瞬间严肃起来。“你知不知道，你们的行为对学校造成多大的影响？”
郁江离看着女警，淡淡笑了一下：“不知道，我根本就不知道宿舍里发生了什么？”
女警拿出一张照片，照片上男人满脸是血地躺在草坪上。
郁江离心中一惊，瞳孔瞬间大了一倍，缓了好一会儿才朝女警伸出手。
她想把照片拿近了看。
女警将照片送过来，犀利的眼神时刻盯着郁江离的面部表情，仿佛她的脸上藏着铁证。
照片比影视剧中呈现的画面更加真实、惨烈，男人赤裸上身，下身只穿了一条平角内裤，煞白的皮肤映着寒光。嘴角淌着一道又粗又红的血流，眼睛紧紧闭着，一只手无力地搭在胸口。
无需多说，坠楼前发生了什么，这张照片已经说明一大半了。
郁江离看着看着，突然发现草坪的轮廓好眼熟！
男人后脑着地，脑下一片殷红血迹，血迹覆在鹅卵石上，残忍而艳烈。
她记得这条小路，也记得这片草坪。
郁江离轻轻叹了口气，“很像我们宿舍楼后面的草坪。”
“本来就是。那你认不认识这个男人？”女警继续追问。
女警态度好转，郁江离也收起方才的桀骜，她忍着心底一阵阵的翻涌，又看了两眼照片：“我对人脸的记忆一向很模糊，而这个男人的身高和身形，单看照片，我也估摸不出来。我想应该不是我们学校的。”
“这么肯定？”男警忽然冷笑一声。
郁江离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我们学校的学生，好歹也是研究生，没人会为了一点鱼水之欢，赌上自己的前途。再说了，学校旁边的商铺换了一批又一批，唯有日月租长盛不衰，据说便宜还干净，去那里不好吗？”
“说不定这男人强奸未遂，怕被发现想跳窗逃走，不小心掉了下去。”郁江离看着照片，思路一下子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