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霜辰安静地听郁江离说完,在郁江离看向他时,适时翻了个傲娇的白眼:“难怪在会所里问人家男公关会不会跳舞呢?敢情,也是刻舟求剑!”
“我也就是想起来了嘛!毕竟,在你之前,我只看过那一次真人跳舞。太震撼了!”
“所以,你就喜欢人家了?”顾霜辰双手插进衣兜,斜眼睨着郁江离。
“我那时候才十岁,哪里知道什么叫喜欢?不过,他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哦。把你一个人扔在下雨的夜里,他还是很好很好的人,好人这么好当的?那我能当慈善家了!”
“你不要总说人家嘛!他已经……”想起他不能说话,郁江离不禁心中酸涩,“他已经很不容易了。”
“也许装的呢!一上车就会说话了。”
“顾霜辰!”郁江离抬起一双圆圆的眼睛,愤怒又无奈地瞪着他。
顾霜辰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支吾着低下了头:“我就是……”
郁江离上前一步,不由分说扎进他怀里:“我知道你可能不高兴。我也不知是怎么了,这段时间总想起他。我没有喜欢他,我只喜欢你。顾霜辰,我是在见过你之后,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的。”
如同上次的表白一样,这次说到自己喜欢他,郁江离的喉间像哽了一块石头,呼吸和声音都在颤抖。
只是她还不敢告诉顾霜辰,自己是在见过他的照片之后就隐隐有了喜欢的冲动。她怕顾霜辰嫌她轻浮。
所幸,顾霜辰没再追问。
他将她抱得很紧,淡淡的发香混着北方特有的凛冽寒气,轻轻扑进口鼻。
郁江离背后一紧,察觉他的呼吸沉重了许多。
“顾霜辰……”
顾霜辰却没有立刻回应。片刻之后,他缓缓问道:“你许了什么愿,可以告诉我吗?”
郁江离徘徊少许,想着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个愿望若能实现,想必早已实现。若不能,怕是永远都不能了。
“我就是许愿希望他能发出声音,像正常人一样生活。”
“那第二个呢?”
郁江离在伏在暖热的怀里,嘿嘿笑了一声,娇憨非常:“三个愿望是一样的呀!”
顾霜辰没再说话,只是手臂收得更紧,郁江离怕顾霜辰不开心,赶紧补充道:“顾霜辰,我喜欢的人,是你……”
说着,她想抬起头,却被人一手扣住后脑,死死按了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粗针粗线织就的围巾,已经闷得郁江离喘不过气,她刚要挣扎,就听见顾霜辰低沉沉说了一句:“我知道。”
银行关门之前,他们去柜台取了八万现金,清点之后,用报纸包好,装进帆布包。
这是郁江离第一次向他要钱,一张口就是八万。
细想起来,事情过去不到四个月,他还记得,上次听到八万这个数字,是什么时候。
顾霜辰发动车子,犹豫着要不要问她,郁江离坐在副驾,主动开口:“当初去崇光路中学上班,我父母花了八万买来一次面试的机会。”
“这八万,学校未必知道。”
宁大的研究生,郑晏清亲传弟子,学术界新秀,去崇光路中学面试,还要花钱找关系,校长知道了,都得把嘴里的枸杞水吐出来。
江荀打来电话时,他们已经到了国道。
导航指示了一条宽敞的乡道,但郁江离不让走,那条乡道路过嶙峋村,路上横着一棵三人合抱的大杨树。
顾霜辰不禁皱起了眉头:“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是这意思吗?”
“不是。好像是附近有人家生了孩子,嫌吵,就不让过了。”
“乡道上没有监控?”
“可能那一段没有吧!我也不懂。”
按照郁江离指的路掉头时,顾霜辰在倒车镜里看到一家五金店,在国道下挤挤挨挨的一丛店铺中,外面戳着一排闪着寒光的铁锹。
他将车开下国道,停在路边,花了十几块钱买了一把锯子。
“我倒要看看,什么人家的太子,比我还矜贵?”
“你干什么?”郁江离无奈地看着他把锯子扔进后备箱,心知自己阻止不了。
速生杨的木质并不坚实,四十分钟,被分成三段,顺在路边,前后用破烂的砖头和泥土固定,成了供人休息的座椅。
郁江离坐在上面拍了几张照片。
顾霜辰也没想过,第一次给小女友拍照,竟是这么意想不到的地方。
黑色的越野很宽很高,经嶙峋村村边,直奔李家庄村口。
郁江离只许他开到这里。自己拿了钱,背上从饭店打包的饭菜,不一会儿,单薄的身影融进了苍茫的暮色之中。
顾霜辰靠着车,点了支烟,看着郁江离拐进家门,才驱车回了怀明县的酒店。
酒店是来之前就订好的,但是郁江离不愿意,他也不想勉强。
郁江离回到家,自然免不了一顿冷嘲热讽。媒人谢秋翠已经把她在广场和别的男人跑了的事情告诉了郁芳,并在电话里唏嘘一番,这样的姑娘真是少见哪……
郁芳被谢秋翠下了面子,自然攒了一肚子闷气。
江庆中也没想到,一向顺从的大女儿竟然能干出和人私奔这样的事情。要是儿子,他一定打断他的腿。
“你想怎样就怎样,以后你的事情不要和我们说。”江庆中端起酒盅,呷了一口,夹了一筷子菜填进嘴里,全程没有看郁江离一眼。
郁芳炒好菜,吨的一声放在桌子上,嫌恶地翻了几次白眼。
虽然心里难受,但想想,自己这些年,几乎都是这样过来的,也就无所谓了。
她吸了一口气,将报纸裹着的现金拿了出来:“爸,妈,这是你们送出去的八万块钱。我把工作辞了,这钱理应还给你们。”
“你哪来的钱?”郁芳晃了晃手中的锅铲,油烟混着唾沫星子,像刀子一样飞到郁江离的脸上:“那个男人给的?你…你不要脸,我们还要呢!”
“我借的,以后会还。”
“你还?你连工作都没有,你怎么还?”
母女俩争执着,江庆中一掌拍在桌子上:“行了!”
郁江离被突如其来的嘶吼吓了一跳。
江庆中头也没抬,眼前这个女儿,他一眼也不想多看:“我们把你养大,供你上学,是为了让你有出息,做个正正当当的人。我们不图你回报我们,这些钱你拿走。不干不净,我们也要不起。”
说完,大手一挥,将一摞纸币扫下桌面。
厨房油烟很重,房门大开,一阵夜风吹来,红色的纸币瞬间散落。
郁江离几乎跪在地上,一张张捡起。
纸币落在父亲脚边,她爬到桌下,从潮湿的泥土中把钱拿了起来。
江荀出村给父亲买烟,回来时就看到这一幕。
“干嘛呢!”江荀没好气地质问,眼神冷冽地扫过郁芳和江庆中。
她不明白,为什么姐姐一回来,这个家就非得鸡飞狗跳!
小时候嫌姐姐穿了裙子,长大后嫌姐姐没有在中学申请跳级,现在,嫌姐姐没有和他们看中的男人交往……
郁芳端着新出锅的菜,斜了江荀一眼:“没你的事儿。”
江荀没再说话,拉起郁江离回了卧室。
家里只有两间卧室,她和姐姐,一直住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