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上,几匹健马疾驰,扬起尘土,一路来到了西安府北门停下。
经过城门值守士兵的检查后,几人被放行进入西安城中,快速往城中钟楼而去。
抵达钟楼附近后,几人又转道往北院门方向前行。
北院门所在的这片区域,就是西安府各大衙署所在,其中便包括了巡抚衙门、布政司、都察院等部门。
而这几人此行的目的地,便是陕西巡抚衙门。
抵达巡抚衙门之后,一个领了任务在身的中年人,与衙署门口的校尉官交涉。
校尉官得知对方来历后,快步往巡抚衙门内而去。
不多时,校尉官出来,准许中年人进入巡抚衙署内。
在一名巡抚仆从的带领下,中年人被带到了一间小院当中。
巡抚的仆从站在院中,恭敬的对着正屋拱手禀报:“大人,人带来了!”
“让他进来!”一道老者的声音从正屋中传出。
在仆从的抬手示意下,中年人进入正屋内。
见一位年过六旬老者站于书案前,全神贯注的挥毫泼墨,想要行礼的中年人,顿住了动作,不敢出声打扰。
片刻之后,老者搁笔,目光看着桌案上的墨宝,面有不满的喃喃自语,带着无限感慨:“技法虽更胜,然笔力难有精神,不复当年啊!”
说着,老者带着怒意将墨宝抓成一团,随意丢弃在废纸篓中,这人便是现任陕西巡抚胡廷宴。
他坐回位置,这才抬起目光看向中年人。
见巡抚大人目光看来,中年人连忙拱手跪地行礼:“小人同州知州门下管家,拜见巡抚大人!”
胡廷宴微微点头,声音显得中气不足:“赵知州让你前来,可是有什么事?”
中年人连忙恭敬的回话:“巡抚大人,澄城县的难民聚众造反,冲进县城,虐杀知县张斗耀,反贼如今藏于一处山中,巡检司前往捉拿……”
“胡说八道!”不等中年人说话,胡廷宴立即开口呵斥:“陕西地界一片祥和安宁,哪里有什么反贼,皆是山匪作恶罢了!”
中年人以为胡廷宴年迈耳力不济,正要详说一番:“巡抚大人,反贼……”
胡廷宴再度打断:“只是区区草寇罢了,不足为惧!”
中年人一时没明白胡廷宴话外之意,自顾自的解释:“巡抚大人,那些不是草寇,他们杀进澄城县,虐杀知县等官吏,开仓赈济难民邀买人心,又屠戮富户,卷走许多钱粮,恐会坐大啊!”
胡廷宴顿时冷下了脸:“来人!”
喊声引起了屋外人的注意,仆从连忙叫上几名值守士兵进入正屋内,但中年人还是没反应过来,不明所以。
胡廷宴有些颤巍的伸出手,指着中年人骂道:“这厮谎报军情,给本官丢出去!”
中年人连连磕头,口中还在强辩:“巡抚大人,小的绝对没有谎报军情,乃句句属实啊!”
胡廷宴眼中冒火:“还敢胡言,给本官拖下去,重打二十大板!”
中年人有些后知后觉,连忙求饶:“巡抚大人,巡抚大人,小的知错了,没有反贼,是草寇作乱,是草寇作乱啊大人……”
胡廷宴却不再理会,只轻轻摆了摆手,轻描淡写的开口:“给本官打出去!”
得到巡抚的指令,仆从给几名士兵使了个眼色,士兵立即以刀鞘往中年人身上招呼,力道不小,打得中年人倒地惨叫,最终被士兵拖着丢出了巡抚衙门。
仆从重新回到正屋,犹豫再三,开口说道:“老爷,小的多句嘴,澄城县民变之事,若不及时上报朝廷,恐有祸事啊!”
胡廷宴从座位上起身,背负着手在屋内踱步几回,幽幽叹气,好一会才开口:“唉!我已近古稀之年,可不想累死在任上,巡抚任期结束,我也该致仕了!”
闻言,这仆从明白了胡廷宴是只想平稳结束巡抚任期,遗留的麻烦交给继任陕西巡抚的人去头疼。
仆从拱手退出正屋,却见校尉官正候着,见他出来,校尉官立即凑上去低语了几句。
然后,仆从快步进入正屋请示。
得到准允后,转告给校尉官,后者立即回返。
不多时,一名士兵带着一个青年人带来,仆从将人带进正屋内。
很快,屋内传出胡廷宴的骂声:“什么反贼,宜君县哪来的反贼,不过是区区草寇,何足惧哉?你安敢谎报军情……来人,给本官拖出去!”
话音落下,青年人被士兵架着出来,口中喊着:“巡抚大人,我没有谎报军情,反贼在宜君县肆虐半月有余,已聚众过千,不仅宜君县城被破,城外各大庄子也被劫掠一空,遭殃的百姓数不胜数……”
屋内胡廷宴的声音再度传出,虽显苍老,但却蕴含十二分的怒火:“胡说八道,一派胡言,给本官重打三十大板,咳咳!”
不多时,巡抚衙门内便响起打板子的声音,以及青年人的惨叫。
胡廷宴所在的屋内,一地茶盏碎片,显然是有人借物发泄了一通。
“反贼!反贼!入他娘的反贼!老夫只想安稳致仕,尔等偏偏要报于我知晓,莫不是与我作对呼?一群天杀的!”胡廷宴指着门外大骂。
他胸口剧烈起伏着,一张老脸涨红若关公。
良久,胡廷宴才消了气。
旁边大气不敢喘的仆从,重新端上一盏香茗,这才敢说话:“老爷消消气,事情已经发生,若不想让朝廷知道,当让地方尽快围剿,倘若成功,老爷或许还可向朝廷请功!”
胡廷宴端着茶盏,右手捏着盏盖,拨弄着漂浮的茶叶,思考着仆从的言语。
片刻后,胡廷宴放下茶盏,提笔手书两封,递给仆从:“去,派人通知延安府和同州那边,让他们尽快剿灭反贼,否则本官上书朝廷,治他们个渎职纵贼之罪!”
仆从闻言,连忙答应:“是,老爷,我这就去!”
不多时,巡抚衙门派出了两拨人马,分别往延安府和同州方向而去。
当延安府和同州接到胡廷宴的指示,都是大骂胡廷宴混蛋。
这剿贼是嘴上说说的吗?
没有朝廷的调兵命令,如何遣兵围剿?钱粮从何而来?剿贼由谁坐镇指挥?
不过,延安府和同州虽然对此很不满,但也没有想着捅到朝廷去,毕竟反贼是出现在他们的管辖范围内,朝廷知道后,那定然是要有人出来担责的。
既然没有朝廷的调兵命令,那就只能用其他办法了。
比如同州知州赵瑾,就想出了一个好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