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琋现在重伤初愈,精神不济,但也不是好糊弄的。
金方君慕桢的用心是明摆着的,但牺牲了人家性命,总要给个交代:“那曹盼儿呢?你们打算怎么办?难道临死前都不打算让她们母女见上一面?”
“这……”慕珣显然还没有救出曹盼儿的办法,就转移话题,“对了,这件事情是谁传到你耳朵里的?”
“如今君府都传遍了,我怎么就不能知道?”慕琋嘴上这么说,但一转念还是要提醒慕珣,“是连翘。虽说连翘这么做该是出于对曹家母女的同情,但她对此事也已介入颇深。瞧那小丫头倒是个聪明的,难免已经猜出了一二内情,否则也不会一听到消息又第一时间来找我。你要看着办?”
“怎么又是连翘。”慕珣眸光一闪,但旋即颔首,“兄长放心,我会看着办。”
慕琋就一个激灵:“你不会要把她怎么样吧?她一个小丫头,可能单纯就是有情有义。”
“兄长从前不过问世事,现在过问了,可不要把我当成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慕珣了然一笑,“连翘在我院中也有几年了,当初人选也是父亲亲自选定的,该不会有问题。不过为求谨慎,我会调查,但不管调查结果如何,她都不适合再留在府内了。”
“你有去处安排她,不是直接取人性命就最好。”慕琋松了一口气。
把原主记忆与她所认知的周围这些人做对比。
慕珣是其中反差最大的一个。
从前原主记忆中,慕珣永远是温柔敦厚、孝悌有加的,但在现在的慕琋看来,那不过是对“自闭”的原主而已。
对外,慕珣很可能是冰冷的杀人机器,暗地里为了保守金方世子女扮男装的秘密,已经不知杀过了多少人。
不过,大家始终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利益关联,现在也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慕琋现在也没有多少心力顾忌更多,又问一次:“曹盼儿的事情怎么办?曹嬷嬷毕竟是为我顶罪,我总要在她临死前,与女儿团聚,让她走也走得放心。”
慕珣面露难色,垂首沉吟,似又在努力寻找说辞。
慕琋洞悉,就不客气提醒:“你再不要拿前几日的话敷衍我,我是一定要救曹盼儿的,她一个孕妇,孩子总是要生的,不管出于哪方面考虑,哪怕是出于‘人道主义’,也不能坐视一尸两命。”
“人道主义?”慕珣就没听懂。
慕琋失言,立刻找补:“总之就是……但凡是个人,不论彼此有没有关系,也不该眼睁睁明知有孕妇要生产,可能有危险而见死不救。”
“唉……”慕珣就叹口气,“兄长心善,可以理解,可这件事情……牵涉重大,却也不是你我能强行做主的。”
“牵涉重大?还有什么牵涉?”慕琋一直觉着这里面还有事儿。
慕珣苦笑,一脸无可奈何:“父亲不说,我们做子女的也不好多问。”
搬出金方君当挡箭牌?
慕琋直觉,慕珣至少知道的比她多,但却不告诉她:“别当我是三岁小孩,我刚才说了,你们不救,我也是要救的。你们若是有什么牵扯不清的内情,现在不告知,事后牵扯出来,可也不能怪我。”
慕珣神色一凝:“你……你还是从前的你吗?”
慕琋自知失言,根据从前原主的行事作风,是绝不会如此。
可如今的她,心力有限,没办法多耗费找借口,只敷衍一句:“你不必惊讶,人总是会变的。”
慕珣眼中浓浓地疑惑散不开,又不得不正色道:“父亲虽然未曾明言缘由,但我亦感此事绝不简单。兄长不可冲动,这一次就听父亲的吧。父亲的意思是,现在是最不好的时机。曹氏母女的事情等于是在风口浪尖上,这个时候低调处理最好。曹盼儿的事情拖了这么久,这个时候最好没人提及,否则再牵扯出更多。待事态平息,再行对曹盼儿施救也不迟。”
“也不迟?什么事情都能等,斩立决能等吗?生孩子能等吗?”身为女性,慕琋更能站在曹盼儿的立场,“拖?拖到什么时候?最好拖到曹盼儿生孩子一尸两命,这件事自然都不用解决了是吗?”
生孩子,别说上一世都未必有十足的保证,更何况是这种古代,最易丧命。
慕珣也是情绪上头,神情前所未有的激动又压抑:“有些事情我不想欺瞒你,但也实在不能多说,更何况个中详情,父亲也未对我言明。我只知道父亲已经做了这个决定,就一定有他的道理,我们为人子女者,应知孝顺,应懂礼法,应该听命。”
这话已经不可谓不严重了。
拿孝道、礼法来压人,慕琋再无所顾忌,也不得不屈从环境。
再说下去,就是大逆不道。
慕琋一时开不了口。
慕珣平湖映月的眼眸中又是那股子坚定决绝:“至于你所担忧,我曾对天发下誓言,一切罪孽都由我一人承担,将来就是堕入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我也甘愿,兄长不必忧虑。”
慕琋不理会、不在乎,就是火大:“我忧虑是为了这个嘛?那些都是人命,你承担、你承担得了他人的人命?到底是牵扯重大,还是你们为了一己私利,不肯为了如此忠诚之人冒一点点险?反而拿了旁人的性命不当回事儿,还说什么……”
“啊……”话还没等说完,忽然听到外间桃儿大声惊呼。
慕珣也几乎同时听到,立刻起身去开门查看:“发生何事?”
门一开,慕琋就听清了桃儿的喜极而泣:“你还活着,我以为你已经死了……”
“泽兰?”慕珣也惊讶认出。
慕琋一听“泽兰”的名字,顾不上许多,光脚下地寻出来:“泽兰、泽兰回来了?”
刚才一直坐在床上说话气息就已控制不住,激动之下竟从床上急奔下地。
身体跟不上心气,突然停摆。
慕琋眼前一黑,向前扑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