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盼儿倒是个身体底子好的,产后虚弱又遭丧子打击,这才没几日就又能下地走动。
只是整个人虽然样貌未变,但气质大不相同。
即便在艳阳高照的大热天里,慕琋乍见之下,都能感受到她周身寒气。
曹盼儿原本只是不卑不亢,现在更带上鸷狠狼戾:“奴婢刚才是要杀了慕珫。”
“为你孩子报仇?”慕琋不问也已料到。
曹盼儿点头。
慕琋叹口气表示同情:“你要杀他,我能理解,不过……说到底,你的孩子却也不是他亲手所杀,若说幕后主使……”
“奴婢知道,他们都该死,一个一个来。”曹盼儿貌似面无表情,但原本一双漂亮的杏花眼怎么看怎么像狼。
慕琋也即不绕圈子:“你现在还不能杀慕珫,至少慕珫在我手上的时候不能。我不说你也该知道是什么缘故。”
慕珫若是死在她手上,那跟高氏的梁子可就结大了。
高氏势大,这么多年金方君慕桢都不敢明面硬刚,谁知道把高氏逼急了,会做出什么事儿来。
曹盼儿又是习惯咬了咬下唇,就不表态。
慕琋只好又道:“再说,你这般下手,别说无法得手,就算今日杀了慕珫,明日可还有机会向高氏下手?”
曹盼儿终于被“打动”,松开下唇:“多谢世子提醒,奴婢知道了,奴婢会想更周全的办法。”
慕琋就不放心:“你不要乱来,瞧你脸色,身体也还未全好。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你这段时间先好好将养身体,之后嘛……你也不宜再留在府中,总需要谋划个去处……”
一时想不到如何安置曹盼儿才算安全。
“知道了,奴婢无论做什么,绝不连累世子。”曹盼儿硬梆梆来了一句,就要退下,“世子若没有别的吩咐,奴婢就退下了。”
慕珣在一旁道:“把你藏在袖子里的东西留下。”
曹盼儿也没犹豫,“啪啦”将一把小刀扔在了地上,转身就走。
慕琋暗暗摇头,一把小刀根本捅不死慕珫,眼瞧着曹盼儿的背影犹如一匹孤狼,心中不忍:“你还不知道那孩子是男是女吧?”
曹盼儿猛然停下脚步,背脊一僵,却不回头。
慕琋又是一声叹息:“是男孩。”
“……”好半晌,曹盼儿一动不动,也未发出半点儿声音。
慕琋只得又叹一句:“那孩子跟慕珫没关系吧。”
这次,曹盼儿的双肩耸动了一下。
又是好半晌,才说出两个字“谢谢”,然后快步下了假山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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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初四,原主生母申瑛郡主的祭日。
根据原主的记忆,往年金方君慕桢都不曾要求她一定要出城去坟茔祭拜,只在府中小祠堂举行简单仪式就算了事。
今年不知为何,慕桢却突然要求慕珣准备,一定要他们兄弟出城祭拜。
慕琋身为人子,理当如此。
这日天光不亮,就起了大早,一行队伍又浩浩荡荡向西城门出发。
慕琋坐在马车内闭目养神,两边一左一右陪着桃儿和泽兰。
耳听马蹄踏在石板路上发出“踏、踏、踏”的响声。
清晨的街道早该有卖早点的商贩出来摆摊,今日却一个叫卖声也没听到。
又过了不知多久,忽而前方隐约传来哭喊呼喝之声,紧接着马车也停了下来。
“发生何事?”慕琋不得不睁开眼睛。
桃儿率先掀开车帘,慕珣正好骑马回转过来:“世子稍安,我们已经快到西城门了,但不知为何今日这个时辰城门还不放行,已派人去前面打探。”
慕琋向前远眺,出城方向的马车已经排起了长龙,这种情况除了等也没有别的办法可想。
就在这时,斜前方一声高喝:“搜。”
紧接着,一群貌似正要出城的百姓被禁卫军装束的士兵驱赶至道路一旁。
为首一名小队长模样的禁卫军拿刀尖指点一个穿粗布衣裳的货郎。
货郎赶忙从怀中“哗啦啦”掏出许多铜板,奉上去。
小队长上去抓一大把铜钱揣入护甲下面,然后刀尖移向下一个抱着婴孩的妇人:“你……”
小队长身后两个手下则扑上去,又对货郎一顿搜刮。
货郎收刮完毕,移向抱婴孩的妇人。
妇人和婴孩的哭泣声夹杂在一起。
接下去,是一个书生模样的青年试图用身体挡住身后的老母。
不知他说了什么,小队长手起刀落,书生发出一声惨呼,肩膀处鲜血流了出来。
“搜、彻底搜,一个都不放过。“小队长又揪起一个白发老翁。
老翁身边一个戴银镯子的少女,赶紧将镯子摘下来递过去。
另一侧远处更有呼喊声传来:“冤枉啊,冤枉,我没说……我什么都没说……”
“这是在搜什么?这不就是明抢吗?”慕琋皱眉。
这时,前方打探消息的府兵返回,在慕珣耳边低声回报了什么。
慕珣神情微凝,而后催马上前将声音压到最低:“出事儿了,昨夜先王尸骨被盗,现在整个墨阳及墨阳城周围都被戒严,禁卫军和赤鱬卫都已出动,大肆搜捕可疑人员。”
先王尸骨被盗?
那不就是她名义上的祖父的尸骨被盗了吗?
这是什么情况?
还未等慕琋回过味来,前方马车突然一阵骚动,马匹受惊,发出嘶鸣。
紧接着,“咚、咚、咚”带着杀气的脚步声传来。
“啊……”一声痛哭伴随着数声惊叫。
慕琋所坐马车也受到影响,两匹马暴起。
车夫赶紧拼命拉住缰绳。
慕琋一个趔趄,差点儿没从座位上摔下来,刚刚稳定,马车外,入城的一侧道路上,一队黑盔黑甲,脸戴青铜“赤鱬”面具的王上亲卫军——赤鱬卫呼啸而来。
刚刚被盘剥的那队百姓刚被放行,其中一名老妇没来得及躲闪,当先一名赤鱬卫一脚将老妇踢开。
老妇还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一柄长刀下去,鲜血瞬间染红青石板路。
抱着婴儿的妇人见此情形直接吓晕过去。
“嗷、嗷、嗷……”婴儿啼哭声又引来赤鱬卫不满。
一名赤鱬卫过去,一脚踢在妇人所抱襁褓之上,襁褓顿时没了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