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琋在府门前下了马车。
刚迈入大门,一旁裴栋瘸着腿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脸紧张:“哎呀,世子啊,你们可算回来了。”
“怎么?出了什么事情吗?”慕琋就问。
裴栋扫一眼后面跟上来的慕珣和慕珫:“君侯有命,让三位公子一回来就去他的书房。”
慕琋不由得跟着紧张,就更得问上一句:“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裴栋左顾右盼,小心翼翼:“世子今日出门难道没有听说?先王尸骨被盗了啊。”
“是为了这件事?”慕琋就没当回事儿,抬脚跟着往里走,“这有什么?整个墨阳城也都知道了吧。”
裴栋一瘸一拐跟上,速度一点儿不差:“那世子可有听说,除了先王尸骨被盗,紧挨着正在修建的王陵也遭到了破坏,听说还跑了一批修建王陵的奴隶,现在赤鱬和禁卫都在城内城外大肆搜捕。”
慕琋还是没觉出有什么大不了:“看到了啊,还赶上赤鱬卫滥杀无辜,禁卫军趁火打劫。”
“嘘……”裴栋赶紧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将声音压到最低,“世子可不敢乱说啊,如今私下里人人都在传什么‘月光流火、水将没鱼’。”
慕琋就没听懂,待要再问上一句,眼瞅着跨入二门就进了正院。
一行人一路来到书房。
金方君慕桢正在书房书案后独坐。
裴栋将慕琋、慕珣和慕珫三人引进去。
三人拜见。
慕桢抬起眼皮扫了一眼:“你们今日出门想必也都听说昨晚发生何事,甚至应该已经看到赤鱬卫与禁卫军的行动,因此接下来这段日子,君府上下都要谨慎行事,无故不得轻易出门。”
“是……”慕珣和慕珫齐声答应。
慕琋本以为扫墓归来,慕桢好歹先问一问云瑛郡主,却没想“兴师动众”只为说这么一句警告。
“知道了吗?”见慕琋没有反应,慕桢又特地问了一遍。
“知道了。”慕琋只好回答。
刚要再说什么,慕桢已经道:“你跟珫儿先回去休息吧,珣儿留下,我还有事情吩咐。”
慕琋也就无话可说,转身出去。
慕珫一出书房,就被白薇和白芨看住。
两人一路无话,前后回去东院。
慕琋一回到内室,洛神医就跟了进来:“今日劳累一天,我不放心,还是给你切一下脉。”
慕琋心中感叹,这才是一个父亲或者亲人该有的态度吧。
一屁股坐在床沿上,伸出手腕。
洛神医也跟着坐在床边团凳上,开始把脉。
慕琋回来在君府内走了一圈,也能隐约感到府中下人个个紧张兮兮,明显都是被警告过了。
可是何至于此,因此就向洛神医问:“洛神医,你说先皇尸骨被盗也跟我们没关系,至于这么紧张吗?”
洛神医搭了搭脉,或许觉得还可,才回答:“谁知道呢?的确不关我们的事情,你的脉象还好,看来没受白日事件的影响,不过今日的汤药还是加两味安神的好了。”
慕琋无可无不可,就继续自己的打算:“洛神医你说,若是借着这次的事件,要是我能预测一波……比如先王托梦,尸骨被盗去了什么方向……”
“不可乱来。”洛神医脸色立刻一变,“此事非同小可,开不得玩笑。”
“为什么?”慕琋的思路是,旁人或许不行,但身为慕氏子孙,祖父托个梦什么的,顺理成章。
她可以编一套模棱两可的说法,将来若是猜中,岂不是可以借此赚上一波名声,为将来建立个“降神会”做铺垫,也是为最终恢复身份做准备。
洛神医神情前所未有的严肃:“这件事情不可开玩笑,事关重大,你想都别想,碰都别碰。”
“洛神医是不是知道什么?”慕琋又想到慕珣白日欲言又止,这会儿也不知又与渣爹在商议什么,心中不免起疑。
洛神医起身,先去到桌边写了两味药的方子交给桃儿,吩咐:“你去抓了药,然后加在今日世子要煎服的汤药里。”
“是。”桃儿拿了方子退出去。
待室内只剩下泽兰,洛神医回过头来才发问:“你当那尸骨是被谁盗去了?”
慕琋就好奇:“难道你知道?”
“唉……”洛神医在八仙桌旁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准备促膝长谈的架势,“这话还得从‘月光流火’说起。炎升虽名为大陆,实则不过如海上孤舟,起起伏伏,万千年来在其上更迭过多少朝代,数不尽数。前衍国,国势衰微,天灾人祸不断,最终民不聊生、民怨四起。衍王拿不出对策,情急之下又与海寇勾结,慕氏上顺天意,以‘月光流火’的天象为证,下顺应民情,以奚氏叛众,民心向背为理由,这才取而代之。”
这方面慕琋在原主的记忆中所了解到的也就是这些:“我了解也是如此,难道不是吗?”
洛神医点头又摇头:“是也不是。”
“那是……”慕琋就等着洛神医喂答案。
“民不聊生,百姓活不下去,到哪朝哪代都是真,但即便如此,也不是哪朝哪代就有百姓造反。所谓‘月光流火’的天象,不过是巫觋编出来的罢了。”洛神医感叹,“至于真正导致民心不存的是什么?炎升子民最容忍不了的是什么?”
慕琋就跟着回答:“海寇?”
炎升大陆因地处九囿之东,乃是太阳升起的地方而得名。
炎升四面环海,西北邻九囿大陆,九囿地大物博,繁茂声息,不需外求,炎升有所依仗,甘为属邦,千百年来互通有无,亦能友好相处。
反观东、南、西三面,诸多岛屿,自古以来多做流民盗匪发配之用。久而久之,流寇繁衍生息形成势力,在沿海打家劫舍,历史上势力更强大时,甚至能够长驱直入,直捣黄龙,夺下半幅大陆。
海寇猖獗,除之不尽,一旦来袭,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如过境蝗虫,寸草不生。
历来最为炎升百姓痛恨,但凡有与海寇勾结者视为罪大恶极,群起攻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