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锋被孙康那双带着探究和震惊的眼睛盯着,浑身都有点不自在。他尴尬地摸了摸鼻梁,干笑着说:“那个……孙康叔叔,这事儿……您可得千万替我保密啊!这弓弩的威力,您也瞅见了,实在是有点儿……嗯,有点儿太大了。这消息要是走漏了出去,传到那些不该知道的人耳朵里,那我陈锋,肯定没什么好结果,到时候啊,恐怕孙叔叔您这儿,也一样会惹上大麻烦的。”他压低声音,语气却异常坚定,眼神里带着恳求,也透着股不容置疑的决然。
这玩意儿,杀伤力这么惊人的大杀器,他可没打算傻乎乎地第一时间就上报给朝廷。就算孙康这老家伙现在跑去跟官府说了,恐怕也一样晚了,到时候啊,他们俩,都他娘的逃不脱一个“私造军国利器”的大罪名,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孙康听了这话,脸上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凄苦笑容。他无奈地狠狠瞪了陈锋一眼,没好气地说:“我操!老子真是被你这臭小子给害惨了!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会认识你这么个惹祸精!”
他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睛里,飞快地闪过一丝说不出的无奈和认命,最终还是长长叹了口气,摆了摆手说:“罢了罢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老子我啊,也不会傻到去跟官府多嘴多舌,那不是自己找不痛快嘛!你小子放心吧,这事儿,我老孙会烂在肚子里的,绝对不会跟第二个人提起!我啊,还是趁早把你小子要的那几根铁箭头给制作完成,省得你这家伙再在我这儿杵着碍眼,你小子啊,也趁早给老子滚蛋!以后少来我这儿惹麻烦!”
孙康说完,就没再搭理陈锋。他弯下腰,重新捡起那把大铁锤,两条粗壮有力的胳膊,又像行云流水般,在那块烧得通红的铁砧上上下飞舞。沉重的大铁锤和坚硬的铁块,一次次猛烈碰撞,发出“铛铛铛”、“铛铛铛”的清脆响声。那声音,在这间小小的、有些破旧的铁匠铺子里来回激荡,经久不息,就好像一曲用钢铁和火焰谱写的、雄浑激昂的交响乐章。
陈锋就那么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眼珠子都不带眨一下地,瞅着这位在十里八村都赫赫有名的铁匠大师,在那儿专心致志地打铁。孙康师傅那副聚精会神、一丝不苟的模样,就跟一位正在精心雕琢稀世珍宝的顶尖雕刻大师似的。他手底下那每一锤的落点,都拿捏得恰到好处,多一分则嫌重,少一分则嫌轻。他锻造过程中的每一道工序,都做得仔仔细细,一丝不苟,不放过任何一个细微的瑕疵。豆大的汗珠,顺着他那张饱经风霜、刻满皱纹的老脸不停往下淌,可他却好像一点感觉都没有,丝毫都不影响手上那快得让人眼花缭乱的动作。这种对自己手底下那份手艺的极致追求,和那份深入骨髓的执着与热爱,正是让陈锋下定决心,不惜花费重金,也要请他孙康来打造这批关系到自己身家性命的铁箭头的主要原因。
“好铁匠才能打出好箭来,只有真正的好箭,才能猎到真正的好野兽啊!”陈锋站在那儿,心里暗暗琢磨。有了孙康师傅亲手打造的这些削铁如泥的利箭,往后再上山打猎,那还不是手到擒来,十拿九稳的事儿?何愁不能猎个盆满钵满,满载而归啊?
熊熊燃烧的铁炉里,火焰“呼呼”地往上窜,疯狂舔舐着那些烧得通红的铁块,不时发出“噼里啪啦”的清脆爆裂声响,一簇簇耀眼的火星子也跟着四下里乱溅。孙康那双布满厚厚老茧、被炉火烤得通红的大手,稳稳当当地拿起一块烧得通红的铁料,把它放在坚硬无比的铁砧上。他右手紧握沉甸甸的大铁锤,左手拿着长长的铁钳子,夹住铁料,那动作,娴熟得就跟人喘气儿、眨眼皮儿似的,自然无比,一点儿都不带含糊的。只听那铁匠铺子里,又响起了“叮叮当当”的打铁声,在那清脆悦耳的敲击声中,一个个看着就锋利无比的铁箭头,就在孙康那双巧夺天工的大手底下,逐渐成型了。
每当他完成一个箭头,都会停下来,举到眼前,仔仔细细地端详好半天,瞅瞅有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只要发现有一丁点瑕疵,或者哪个地方打得不太合心意了,他就会毫不犹豫地把那个箭头重新扔回熊熊燃烧的炉火里,回炉重造,再重新锻打一遍,直到自己完全满意为止,那股较真儿的劲头,简直让人佩服得五体投地。
等到最后一批铁箭头也仔仔细细锻造完成,时候差不多又过去小半个时辰了。孙康把那些还带着灼人热浪的铁箭头,一个个地,都扔进了旁边那个早就准备好的、盛满了冰凉井水的破瓦盆里。“呲呲呲——”一阵阵刺耳的、像是水开锅了似的声响,伴随着一大股浓浓的白雾,猛地就从那瓦盆里蒸腾起来,那动静,就跟传说中的龙吟虎啸似的,还挺吓人的。等那呛人的白雾慢慢悠悠散得差不多了,十几个闪着森森寒光、看着就锋利无比的铁箭头,就已经整整齐齐地摆放在旁边那块有些发黑的旧木板上头了。
那些箭头,一个个都锋利得吓人,就好像能轻轻松松地把看不见摸不着的空气都给割破了似的。陈锋瞅着那些寒光闪闪的箭头,心里没来由地就是一颤,脚底下也不由自主地往后倒退了三大步。他总觉得,这些箭头看着就不像是凡品,那上头透着股说不出的杀气,让人打心眼儿里发毛,根本不敢直视。
“乖乖!这……这才是真正的神兵利器啊!这玩意儿,要是射到人身上,那还不得当场就得开膛破肚,一命呜呼了啊!”陈锋在心里暗暗赞叹一声,佩服得不行,“难怪这村里,人人都说,他孙康孙铁匠打铁的手艺,那是天底下独一份儿,无人能比!今儿个我陈锋亲眼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这老家伙,还真他娘的有两把刷子!”
孙康伸出那只黑乎乎的、沾满了烟灰的手,抹了抹鼻子尖儿上渗出来的几颗亮晶晶的汗珠子,嘴角边儿上,也不自觉地微微往上翘了翘,露出来一个带着几分得意和自豪的笑容。他把那些刚淬火冷却好的铁箭头,一个一个地,都仔仔细细地安装在了那些早就准备好的、笔直坚硬的木头箭杆上。他那动作,看着挺轻柔的,可又精准无比,生怕因为自己一时疏忽,出了半点差错,糟蹋了这些好不容易才打出来的宝贝疙瘩。等把所有箭头都安装完毕,他这才轻轻舒了口气,那张饱经风霜的老脸上,也终于浮现出那种只有真正的匠人,在完成了自己最得意的作品后,才会有的、发自内心的满足和喜悦的笑容。
“嗯,不错不错!这一批箭,打得还算是挺成功的,虽然还算不上是我老孙这辈子最得意的作品吧,可比起那些样子货,那可是强太多了!用来打打猎,射个兔子野鸡啥的,那绝对是绰绰有余,够你小子使唤的了!”孙康那语气里,带着股不加掩饰的自豪和得意,却又刻意地保持着那么几分谦虚和低调。这啊,正是一个真正有本事的老工匠,才会有的那种独特的矜持和风范——毕竟啊,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话可不敢说得太满了,万一哪天碰上个比自己更厉害的,那不成笑话了?
“行了,陈锋小子,你自个儿过来验验货吧,瞅瞅还满意不满意?要是有啥不合你心意的地方,趁着家伙什儿都还在,我老孙再给你改改!”孙康冲着陈锋招了招手,示意他赶紧过来检查检查,别耽误工夫。
陈锋早就等得有点不耐烦了,一听这话,赶紧就凑了上去。他小心翼翼地从那堆箭里,拿起一支看着最顺眼的,先在手里掂了掂分量,又仔细感受了一下那支箭的平衡感,做得还真不赖!那乌黑锃亮的铁箭头,在从破窗户透进来的阳光底下,闪烁着令人心悸的森森寒芒,看着就吓人。他微微使了点劲儿,用指尖轻轻碰了碰那锋利无比的箭头尖儿,那股子冰凉刺骨的锋利程度,让他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乖乖!这么锋利的箭头,别说是那些皮糙肉厚的野猪黑熊了,就算是那刀枪不入的穿山甲的厚厚鳞片,恐怕也能一下子就给射穿了吧!
“我的天爷啊!孙康叔叔,您老人家这手艺,简直……简直是绝了!神了!太他娘的厉害了!”陈锋激动得连连点头,那双眼睛里,闪烁的全是惊喜和满意的光芒,他忍不住伸出大拇指,一个劲儿地夸赞道,“往后啊,我要是再需要打个什么刀啊枪的兵器,那我肯定还来找您老人家!我跟您说,就您老人家这手艺,别说是咱们这十里八村了,就算是那皇宫里,那些个给皇上老子打东西的御用锻造大师,恐怕啊,也比不上您老人家这手艺的十分之一呢!”
听到陈锋这么不遗余力地、花样百出地吹捧自己,孙康那张饱经风霜的老脸上笑容更加明显了,咧开的嘴巴都快合不拢了。他那原本就挺拔的胸膛,也不由自主地又挺高了几分,一股子难以言喻的自豪感和满足感,油然而生,简直是舒坦到了骨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