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浅滩上,潮水退去后露出的泥沙泛着青灰色,像是被巨兽啃噬过的腐肉。
韩信单膝跪地,断枪尖在沙地上划出北斗七星的阵型,泥浆顺着枪刃滴落,在晨光中拉出一道细长的银线。
他抬头望向远处元军水寨方向,昨夜火攻留下的浓烟仍未散尽,如一条蜿蜒的黑龙,盘旋在海天之间。
元军虽退,但还有一战之力。
韩信顾不上让大军休整,立即指挥士兵在浅滩处布设“海上迷宫”。
“木桩间隔三尺,呈北斗状排列!” 韩信的声音穿透晨雾,他踩着泥沙,用断枪不断画出标记,“渔网缠在桩顶,涂鱼油,见火则燃。”
士兵们立即行动起来。大家伙虽疲惫不堪,却动作娴熟。
这些木桩是刚刚从沉船上拆卸的,渔网则是从渔民那里征集过来的。
弓手新兵抱着一捆粗木桩跑过,木桩表面还带着海水的咸腥味,蹭过他腰间从元军尸体上扒下来的骷髅酒囊,发出粗糙的摩擦声。
他想起“老熊”临终前说的话:“新兵蛋子,跟着先生,能学到真本事。。。”
此刻,新兵将木桩重重砸入泥沙,泥浆溅上脸颊,混着未干的血迹,凝成坚硬的壳。
一名老兵抱着一捆渔网跑过来,渔网的网眼间还挂着晒干的小鱼。
老兵放下渔网蹲在旁边,用腰间短刀削着木桩顶部,木屑纷飞:“先生,这渔网能挡住那么大的楼船?”问话的老兵手掌因长期拉弓结出了厚茧,虎口处还裂着一道血口,渗着暗红的血珠。
韩信拾起一块棱角分明的礁石,抛入水中,激起细碎的水花:“楼船吃水深,必触礁;轻舟入迷宫,如瓮中捉鳖。”
他指向水下隐约可见的黑色阴影,“这些礁石群才是天然的陷阱,木桩只是个幌子,真正的杀招在这里。”
老兵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水下影影绰绰,果然有尖锐的岩石凸起,在晨光中泛着冷光。
老兵突然想起刚才征集渔网时在渔民船舱里看到的景象,老渔民捧着破损的渔网,眼中含着泪,渔网网眼间还挂着晒干的小鱼,那是他们一家最后的口粮。
此刻,这些渔网被涂上了鱼油,缠在木桩顶部,在风中轻轻晃动,宛如等待猎物的巨蟒。
整个布设工作持续了一整天,士兵们疲惫不堪,却无人抱怨。
布置木桩的士兵用断剑在木桩上刻下了简单的记号,围绕周围的是一堆堆的铁蒺藜被装入麻布袋,沉入了浅滩四周。
当暮色再次笼罩海面时,整个浅滩已经变成了一座巨大的迷宫。
三百六十根木桩如天上的星辰一样散布,渔网在桩顶交织成网,水下礁石群如潜伏的恶犬,等待上门的猎物。
子时初刻,潮水如期上涨,海水漫过木桩半截,只露出顶部缠着的渔网。
韩信站在高处的礁石上,深衣被海风吹得猎猎作响,腰间青铜剑上挂着的副将头巾已被血浸透,在夜色中如同一团跳动的火焰。
他望向元军船队集结方向,只见灯笼次第亮起,如一只只猩红的眼睛,渐渐向浅滩逼近。
“张弘范今夜必来报复。” 韩信低声对身旁回返的张世杰说道,“吾等以静制动,待其深入,再断其后路。” 张世杰握紧手中断枪,枪缨在夜风中轻颤,宛如一只蓄势待发的雄鹰。
果然,子时刚过,元军楼船便借着涨潮发动进攻。张弘范站在旗舰船头,金丝甲胄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腰间玉带嵌着的宝石折射出幽蓝光芒。他望着浅滩上林立的木桩,嘴角扯出一抹冷笑:“雕虫小技,以为宋军阵营之中出现了什么了不起的人物,没想到不过如此,听我号令,舰队全速前进,给我撞开这些木桩!”
楼船如巨鲸破浪,船头撞断前排木桩,发出了“咔嚓”巨响。
然而,紧接着传来的不是木头断裂的声音,而是船底木板与礁石摩擦的刺耳声响——水下竟有礁石群,木桩只是幌子,真正的杀招是暗藏的尖锐岩石。
礁石群如锋利的牙齿,狠狠咬向楼船底部,传来了木板断裂的声音。
海水瞬间涌入船舱,水兵们惊慌失措的呼叫声此起彼伏,有人抱着木桶试图堵漏,却被汹涌的海水冲得东倒西歪。
“快转向!” 张弘范怒吼,靴底碾过甲板上的积水,“避开礁石!”
然而,此时浅滩已尽数被渔网覆盖,楼船的螺旋大桨卷入涂满鱼油的渔网,如同巨蟒被缚住了七寸,转速骤减,最终停滞不前。
令起,南宋轻舟趁机从两侧杀出,船上士兵们抛出挠钩,钩住楼船船舷,借着惯性跃上甲板。
一名士兵挥舞带倒刺的铁蒺藜,横扫元军水兵,铁蒺藜划过对方甲胄,发出刺耳的尖啸。
弓手新兵趴在礁石后,握紧神臂弓,瞄准元军旗舰的了望塔。他看见张弘范在甲板上咆哮,金丝甲胄被月光照得发亮,宛如一只困兽。
新兵猛地深吸了一口气,急速扣动扳机,箭矢破空而去,在即将命中时,数名举盾的亲卫护住了张弘范,却不想还是穿透了两名举盾亲卫的身躯。
张弘范惊得后退半步,额角渗出冷汗,望着浅滩方向,眼中闪过一丝惧意。
元军轻舟见此情形,试图救援旗舰,却误入了木桩迷宫。
水兵们举着火把探路,火苗不慎触到渔网上的鱼油,“轰” 的一声,火势瞬间蔓延开来,将轻舟裹入火舌。
南宋神臂弓手早已伏于两侧屏息瞄准,一顿齐射,箭尖蘸着的硫磺遇火即燃,中箭的元军水兵浑身着火,惨叫着跳入海中,却被海水淹没,只留下一串串气泡。
“撤!快撤!” 张弘范望着眼前的炼狱,声音带着急剧的颤抖,他转身望向旗舰破损的船底,海水已没过脚踝。
一名水兵踉跄着跑来,报告船舱进水情况,话未说完,便被涌来的海水呛的咳嗽连连。。。
此时,韩信站在礁石上,望着元军已阵型大乱,转身对张世杰说道:“枢密使,该去请幼帝登岸了,准备下一计。”
张世杰望着眼前燃烧的迷宫,火光映得他那沧桑的脸越发清晰,但他的眼神却无比坚定。他握紧断枪,向韩信无比郑重地一揖:“先生真乃天人也。若此战能存华夏火种,某当刻石记功,让后人皆知先生之名。”
韩信摇头,目光投向远处的“天子舟”,幼帝的身影在灯笼光中若隐若现:“非某是天人,实是民心可用也。这些木桩、渔网,皆是百姓所献;这些士兵,皆为保家卫国而战。”
他顿了顿,想起那新兵手中的神臂弓,想起浅滩上那老兵掌心的厚茧,“得民心者得天下,此乃天道。”
寅时初刻,潮水开始退去,元军残兵狼狈逃窜,留下十余艘燃烧的楼船,如漂浮在海面上的巨大火把。南宋士兵们欢呼着相拥,新兵跑向韩信,手中还握着那支“老熊”留下的雕翎箭,箭尾红绳在晨风中轻轻飘动。
“先生,”焕发新生的弓兵望着渐渐熄灭的火光,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他们还会再来吗?”
韩信抬手,轻轻拍了拍弓兵的肩膀,断枪指向东方渐白的天幕:“会来,但下次,他们面对的,将是更坚固的防线。”
他望向远处的海岸线,那里,百姓们正扶老携幼,向着雷州半岛、占城方向撤退,“只要民心不死,华夏便有复兴之日。”
浅滩上,海水退去,露出昨夜布设的木桩,在晨光中宛如一片钢铁森林。
韩信拾起一块沾着鱼油的渔网碎片,指尖摩挲着粗糙的网眼,忽然想起井陉之战时,自己站在背水阵前,对士兵们说的话:“陷之死地而后生,置之亡地而后存。” 此刻,这句话在南海的晨风中回荡,如同一曲不朽的战歌。
张世杰走到他身旁,断枪往泥沙里一插,枪缨上的血珠滴入泥沙,绽开一朵细小的花:“先生,待幼帝登岸,某愿随先生征战,复我大宋山河。”
韩信转头,望向这位忠义之将,眼中闪过一丝赞许:“枢密使,此战不过是开端。待吾等在占城屯田练兵,他日必能卷土重来,让元寇知道,汉人自强,华夏永存。”
晨雾渐散,阳光洒在海面上,波光粼粼,宛如撒落的碎金。
远处,幼帝的“天子舟”船帆上的“宋”字被晨光染成金色,如同一个永不熄灭的火种,在海天之间闪耀。
弓手望着渐渐远去的船队,忽然想起“老熊”临终前“死战不退”的嘱托。此刻,他终于明白,有些东西,比生命更重要,那是刻在骨血里的信念,是无论经历多少苦难,都永不熄灭的希望。
海风拂过浅滩,带着咸涩的潮气,却也带来了远方的讯息——那是故乡的方向,是汉人衣冠存续的方向。
韩信握紧拳头,感受着掌心副将的血,他知道,这场仗,才刚刚开始。
而他,将用自己的谋略与热血,为华夏文明,杀出一条重生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