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儿盯着系统面板上跳动的血字,耳中还响着前厅里赵姨娘刻意拔高的笑声。
梁上机关——这意味着从她进苏府门开始,每一步动静都可能被人听了去。
她垂在身侧的手微微蜷起,指甲掐进掌心,前世做历史课题时查阅的《唐六典》突然浮上脑海:\"诸私家不得有觇候人,违者杖八十。\"可如今的长安,谁还管这些律条?
\"阿姊。\"
低唤声从身后传来,苏明谦不知何时站在廊下,月白衫角沾着星点墨迹——他刚从书斋出来,连笔都没来得及洗。
少年眉峰紧蹙,目光扫过她攥着系统面板的手,便什么都明白了:\"明远在正堂换香炉,我让云娘去偏院引开赵姨娘的耳目。\"
苏婉儿抬眼,正见苏明远提着新香炉穿过月洞门,铜炉在他掌心沉得像块铁。
兄长的脊背绷得笔直,路过她身边时轻声道:\"沉水香燃得慢,够他们听半个时辰的'苏家香火'。\"
三人往演武场后的耳房走,青石板被夜露浸得发滑。
苏婉儿摸了摸鬓边点翠步摇,珍珠早没了温度——那是系统提示危险的信号。\"今夜必须见陈将军的人。\"她停在耳房门前,门环上的铜绿被她抠下一块,\"他们的援军在平康坊,可咱们被盯着,走正门会打草惊蛇。\"
苏明远抄起墙角的长棍,\"我带人守后墙,明谦扮成卖炭的,你穿我的旧短打——赵姨娘的眼线只认裙裾,认不出粗布。\"他说罢扯下腰间玉佩塞进她手里,\"这玉坠是前儿西市老周头雕的,他摊子在崇仁坊,就算被盘查也能圆过去。\"
苏明谦已经蹲下来翻她的鞋,\"阿姊脚小,穿我的皂靴要垫棉花。\"他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打开是半块灶灰,\"把脸抹脏,别让月光照出轮廓。\"少年指尖沾着炭粉,在她额角轻轻一按,像小时候给她画小猫胡须。
子时三刻,苏府后墙根下。
苏婉儿裹着明远的旧短打,腰间坠着那方玉坠,跟着明谦猫腰钻进夹道。
墙头上的更夫梆子刚敲过,她听见明远在另一侧压低声音:\"走!\"
两人贴着墙根挪到巷口,明谦突然拽她躲进卖菜的竹筐堆里。
有灯笼光晃过来,巡城卫的声音带着酒气:\"这筐里的葱都蔫了,明儿拿东市卖去!\"苏婉儿屏住呼吸,能闻到竹筐里散发的烂菜叶味,系统面板在袖中震动,显示【当前安全值:65%】——比她预想的高。
\"阿姊,看。\"明谦用下巴指了指街角,卖炭翁的牛车停在老槐树下,车夫正往车斗里添炭。
苏婉儿认出那是陈将军的亲兵老周,他往车斗里拍了把炭,火星子噼啪炸响,正是他们约好的暗号。
两人钻进车斗,炭块硌得膝盖生疼。
老周甩了个响鞭,牛车\"吱呀\"碾过青石板:\"陈将军得了信,说您要的人都在城西破庙。\"他声音混在车轮声里,\"只是方才巡城卫加了岗,过崇仁坊得绕段水路。\"
苏婉儿掀开炭布一角,月光漏进来,照见明谦正用炭块在掌心画路线图。
他指尖点在\"崇仁坊\"三个字上,轻声道:\"杨国忠的庄子走水后,那片的暗桩都撤去救火了,咱们从水渠走。\"
水渠的腥气先漫进车斗。
老周停了车,蹲在水边敲了三声石头——这是陈将军定的二暗号。
很快有个戴斗笠的人从芦苇丛里钻出来,腰间悬着半块虎符,正是陈将军的亲卫统领张猛。\"苏娘子。\"他抱拳,斗笠下的目光像刀,\"将军让末将带三百弟兄候着,您说怎么用,咱们就怎么拼。\"
破庙里点着三盏油灯,光线昏黄。
苏婉儿解下短打外的罩衫,露出里面月白中衣——这是她与陈将军约定的身份标识。
张猛身后的士兵们立刻挺直腰杆,连呼吸都轻了。\"三日后的赏花宴,杨国忠要借杨府的人压苏家一头。\"她指尖划过案上的长安舆图,停在兴庆宫东侧的牡丹园,\"但他不知道,咱们在崇仁坊烧了他的账房,他的盐引凭证在京兆府大牢里,而陈将军的人...\"她抬眼看向张猛,\"会在宴会上'恰好'路过,替苏家递上平叛策。\"
张猛的手按在刀柄上,刀鞘上的鱼鳞纹被磨得发亮:\"末将已让弟兄们扮成卖花匠,明日就进牡丹园扎棚子。\"他转头对身后士兵道:\"去把后窗堵了,别漏光。\"
系统面板突然剧烈震动,苏婉儿的指尖被烫得缩回。
【警告!
不明队伍距此三百步,着玄色劲装,持唐刀。】血字在面板上跳动,她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能这么快找到这里的,除了杨国忠的暗桩,还能是谁?
\"明谦,检查后门。\"她声音稳得像块玉,\"明远,守前门。
张统领,您的人跟我来。\"
破庙的土墙上落满蛛网,苏婉儿摸黑摸到供桌下的暗格,里面是明远今早塞进来的短刃。
她反手握住刀柄,刀刃贴着小臂,冰凉的触感让她清醒。
系统面板显示敌人距此一百步,她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一下,两下,和着逐渐清晰的脚步声。
\"阿姊。\"明谦从后门回来,手里攥着半块碎砖,\"后门的土堆被动过,他们想包抄。\"
苏婉儿扯下腰间的玉坠,用力攥进手心。
前世她总觉得历史是写在纸页上的,可如今这玉坠硌着掌纹的疼,让她真切地明白——这局,她必须赢。
脚步声停在庙外。
有人压低声音骂:\"那牛车进了水渠,定是往破庙来了!\"
苏婉儿对张猛使了个眼色,士兵们迅速隐进供桌后的阴影里。
明远站在门口,背对着光,影子拉得老长,像道铁闸。
她摸了摸袖中系统,唐韵值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涨——这是她离改写历史最近的一次。
庙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月光漏进来,照见为首那人腰间的鱼符——金底朱纹,是杨国忠府里的家将。
苏婉儿的短刃从袖中滑出,在掌心转了个花。
她望着那人一步步走近,突然笑了。
这一局,她等得够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