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儿听见前院传来锁链撞击门环的脆响时,正将最后一枚西域特色的银质耳坠扣在耳垂上。
铜镜里映出她今日刻意染成栗色的发尾——这是阿卜杜拉前日送的波斯染发粉,说是能让胡商的女儿更显异域风情。
\"小姐,杨虎的人在砸门!\"外头传来小丫鬟的哭腔,混着门板被钝器撞击的闷响。
苏婉儿指尖顿了顿,将那方绣着葡萄纹的撒马尔罕丝巾往头上一裹,只露出一双被烟熏妆晕染得深邃的眼睛。
她伸手摸向腰间——那里别着阿卜杜拉特意打造的铜制商牌,刻着\"大食·阿卜杜拉商队\"的波斯文,边缘还沾着没擦净的铜锈,摸起来硌手得很。
\"备车。\"她对着铜镜扯出个带点异域感的笑,转身时看见案头的地理沙盘还亮着幽蓝的光。
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响起:\"检测到关键人物陈玄礼命运线增强,当前唐韵值剩余1200点。\"她捏了捏腕间的翡翠镯子,那是母亲陈氏陪嫁的最后一件首饰,此刻贴着皮肤的温度,像颗跳动的心脏。
后门的青石板上,阿卜杜拉正牵着三匹骆驼踱步。
这位蓄着络腮胡的胡商首领一看见苏婉儿,立刻用生硬的汉话喊:\"我的小玫瑰!
你这扮相,连我都差点认不出!\"他伸手要拍苏婉儿肩膀,却在触及前顿住——这位总爱和他讨价还价的苏小姐,此刻腰杆挺得比长安西市的胡杨还直,眼里淬着他从未见过的冷光。
\"骆驼队按原路飞驼巷走。\"苏婉儿压低声音,\"杨虎的人若问,就说去西市收葡萄干。\"阿卜杜拉用力点头,手指在胸口画了个十字:\"真主作证,我连骆驼的脚底板都检查过三遍,没有跟踪的尾巴。\"他的大氅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底下鼓鼓囊囊的暗袋——那里装着苏婉儿昨日塞给他的密信,用西域特有的蜂蜡封着。
车队刚拐出后巷,苏婉儿就听见前头传来马蹄声。
她心头一紧,却见小六子从街角的茶棚里窜出来,怀里抱着个粗陶酒坛,跑得腰间的铜铃叮铃作响。\"小姐!\"他凑到骆驼边,酒坛口的泥封裂开条缝,里面塞着卷成小卷的桑皮纸。
苏婉儿捏着纸角抽出来,借着骆驼颈上的铜灯一看,字迹歪歪扭扭,是小六子用左手写的:\"杨贼派刺客潜后园,目标夫人。\"
她的指甲掐进掌心。
前世记忆里,母亲正是在安史之乱前夕被流寇所杀,血溅在绣着并蒂莲的屏风上——可此刻离安禄山起兵还有两年,杨虎竟提前动手了。
系统的提示音再次响起:\"检测到关键人物陈氏命运线变红,建议消耗200唐韵值兑换火油配方。\"苏婉儿咬了咬后槽牙,在系统界面点下确认。
\"阿卜杜拉。\"她扯了扯胡商的衣袖,\"你让商队里的粟特人先去陈将军营寨,就说我随后就到。\"胡商刚要开口,她又补了句:\"把骆驼背上第三箱的琉璃珠分一半给守城门的,就说...就说这是给他们家小娘子的见面礼。\"阿卜杜拉立刻明白了,拍着胸脯转身去安排,皮靴踩在青石板上的声音比刚才更响了些。
小六子还站在原地,鼻尖挂着汗:\"小姐,我...我想跟您去...\"
\"回府。\"苏婉儿打断他,将酒坛塞回他怀里,\"把坛底的火油配方交给张叔,让他带着暗卫在后园挖陷阱。
记得...告诉夫人,今晚别喝安神汤。\"小六子的眼睛突然亮起来,用力抹了把脸:\"我知道了!
我这就——\"他话没说完就窜了出去,青布短打被风吹得鼓起来,像只急于归巢的麻雀。
陈玄礼的营寨在金光门外十里。
苏婉儿赶到时,守营的士兵正举着火把盘问商队。
她掀开驼轿的帘子,故意用带着粟特口音的汉话喊:\"将军!
我家阿卜杜拉说您最愿意见送密策的人!\"话音刚落,营门\"吱呀\"一声开了,为首的偏将上下打量她:\"你说的密策,可是能破范阳军的?\"
陈玄礼的营帐里飘着松烟墨的味道。
这位右威卫中郎将正坐在案前看兵书,听见脚步声也不抬头:\"杨相的人三天前刚来过,说要调我去剑南道。\"他声音里带着股子倦意,\"小娘子,你这商队的骆驼脚程倒比杨相的快。\"
苏婉儿摘下丝巾,露出那张被长安贵妇们议论\"生得太利\"的脸。
陈玄礼的笔\"啪\"地掉在案上——他认出来了,这是苏司户家的庶女,上月在西市用三车茶叶换了突厥人的良马,连他麾下的校尉都去看过热闹。
\"将军可知,范阳军的粮道要过桑干河?\"她直入主题,\"他们的运粮队总在寅时三刻换防,守桥的是安禄山的义子李归仁,此人贪杯,每夜要喝三坛葡萄酒。\"陈玄礼的眉峰动了动,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案几。
苏婉儿乘势打开随身的檀木匣,里面躺着卷用洒金纸抄的《平叛策·疑兵计》:\"今夜子时,将军派三百轻骑,带十车干草,在桑干河上游放火。
李归仁必以为是大军压境,定会调粮队回防——\"她顿了顿,\"而杨虎在城南的私仓,此刻正堆着三十车毒盐。\"
帐外的更鼓敲了七下。
陈玄礼突然笑了,伸手拿起那卷策论:\"小娘子,你这情报...比我派去范阳的细作还准。\"他的目光扫过苏婉儿腕间的翡翠镯子,\"苏司户上月送我的女儿红,倒是比这策论更甜。\"
苏婉儿知道他信了。
她起身要走,陈玄礼却喊住她:\"今夜若成,我让人送两坛剑南春到苏府。\"他的声音低了些,\"替我问陈娘子好,当年在陇右,她熬的枣泥糕...比我娘子做得还香。\"
夜漏下三刻时,桑干河畔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
杨虎在营中拍翻了茶案,茶盏碎在暗卫脚边:\"不是说苏府的庶女被围在家里?
她怎么——\"话音未落,外头传来急报:\"大人!
城南私仓被烧了!
守卫说...说看见右威卫的旗号!\"
同一时刻,苏府后园的假山下。
陈氏握着剪刀缩在香樟树后,看着三个蒙脸刺客踩中火油陷阱。
张叔带着暗卫从暗处冲出来,火把\"噗\"地扔向油渍——火苗腾地窜起,映得刺客们的脸扭曲如鬼。
陈氏摸了摸腕上和女儿同款的翡翠镯子,突然笑出声来——这是她第一次觉得,这深宅大院里的夜,没那么冷了。
陈玄礼的营帐里,烛火突然剧烈晃动。
苏婉儿刚要掀帘出去,系统的提示音炸响在脑海:\"检测到异常能量波动,穿越者李远已抵达当前时空。\"她猛地转身,就见帐角阴影里立着个穿月白锦袍的男子,面容被烛火映得忽明忽暗。
他抬手摘下斗笠,露出张陌生却让苏婉儿心悸的脸:\"苏姑娘,\"他的声音像浸了冰的泉水,\"我等你很久了。\"
苏婉儿的指尖掐进掌心。
系统界面上,代表陈玄礼的命运线突然变成了血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