逻些城的夜比长安冷得刺骨,苏婉儿跟着绛红袈裟的高僧穿过青石街道时,皮靴底在结霜的地面上擦出细碎的声响。
系统界面在视网膜上跳动,\"盛唐执笔\"模块刚解析完寂光上师的身份:吐蕃大昭寺隐修院首座,原线记载中仅以\"无名高僧\"带过。
她摸了摸腰间雪山玉,那是母亲陈氏亲手雕的平安符,此刻触手生温——像在提醒她,这趟旅程从不是孤身。
\"小姐可听过《时轮经》?\"高僧突然开口,声音像山涧冰泉,\"其中说,星辰运转藏着众生因果。\"他转过半张脸,银白长眉下的眼睛泛着琥珀色,\"您带来的苜蓿种子,是给赞普的礼物;那我送您的,是解开因果的钥匙。\"
苏婉儿脚步微顿。
系统\"命运线\"模块显示,老人头顶的淡蓝线正随着话音泛起涟漪,这是她头回在异族身上见到如此清晰的转机。
她压下喉间的疑问,只应:\"大师既说进去便知,婉儿自当洗耳。\"
次日议和厅里,檀香混着酥油茶的甜香。
吐蕃赞普赤德祖赞捻着胡须,青铜盏在他掌心叩出规律的响:\"唐使说通好,可通好要拿实利换。\"他忽然抬眼,\"我部今年春旱,若大唐真有诚意——\"
\"派农技专家?\"苏婉儿接口时,袖中系统提示灯正急促闪烁。
她早两日便用\"历史常识\"兑换了《节气推演表》,此刻从锦囊里抽出泛黄的绢帛,\"赞普请看,这是改良后的历法。
旧历节气误差三日,春种早了霜打苗,晚了误农时。
新历以《大衍历》为基,结合逻些城十年雨雪记录修正,按此耕作,青稞亩产至少增两成。\"
赤德祖赞的手指抚过绢帛上的朱笔批注,眼尾细纹里浮起笑意:\"苏小姐倒是比我那些老臣更懂牧民心思。\"他挥了挥绢帛,\"三个月,我要看到实据。
若真如你所说——\"他忽然收敛笑意,\"范阳军的马队,我吐蕃绝不放一骑过界。\"
苏婉儿垂眸时,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
系统\"战略地图\"模块正标出范阳军的动向,安禄山的兵力部署在视网膜上渐次清晰。
她知道,这三个月,既是吐蕃的观察期,更是大唐的喘息期。
回长安的马车上,苏明远握着缰绳的手青筋微凸:\"阿妹,那老和尚的话...你信?\"
\"信一半。\"苏婉儿掀开棉帘,看远处终南山的雪线在暮色里若隐若现,\"但系统不会骗我。\"她摸出怀中的《节气推演表》,绢帛边缘被她翻得起了毛,\"先把历法改了。
农事稳,人心才稳。\"
三日后的苏府书斋,陈老夫子的老花镜滑到鼻尖,他指着案上的《大衍历》抄本,声音发颤:\"这...这节气交节时刻竟精确到刻?\"云娘捧着一叠田契从外进来,发间沾着草屑:\"小姐,庄头说实验田的冬小麦按新历播种,比旧历早抽穗五日!\"
苏婉儿正用系统\"数据整合\"模块比对气象记录,闻言抬头:\"明谦呢?\"
\"二公子带着韩铁匠去检查田埂了。\"云娘把田契摊开,\"他说要防着有人搞鬼——\"
话音未落,院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苏明远掀帘而入,腰间佩刀撞在门框上:\"阿妹,赵大人联合礼部六科给陛下递了折子,说你'女子干政,妄改天时'。\"
金銮殿的蟠龙柱下,赵大人的朝服被气得失了褶皱:\"陛下!
历法乃国之重器,自《大衍历》颁行以来,从未有女子染指!
苏婉儿不过庶女,竟敢...竟敢!\"
\"赵大人说'女子染指'?\"苏婉儿捧着一摞薄纸上前,\"那这是去年苏家庄实验田的收成记录。
按旧历种的田亩产一石二,按新历种的亩产一石五。\"她转向皇帝,\"陛下可派人去验,若有虚言,婉儿甘愿领罪。\"
李将军从班列中出列,甲胄铿锵:\"臣驻守陇西时,试过苏小姐的历法。
去年春旱,按新历开渠引雪水,保住了三县青苗。\"
殿内静得能听见龙涎香燃烧的噼啪声。
李隆基抚着玉圭,目光落在苏婉儿手中的记录上:\"准你试行半年。\"他顿了顿,\"若真能增粮,朕亲自给你题块'农时圣手'的匾。\"
退朝时,赵大人的朝靴在青砖上碾出刺耳的响。
苏婉儿望着他佝偻的背影,系统\"危机预警\"模块突然亮起红光——杨虎的密探正在城南实验田附近活动。
是夜,实验田的篱笆外,小七子缩在草垛里,怀里的短刀硌得肋骨生疼。
他听见脚步声时,喉间的口哨刚吹出半调,便被韩铁匠的铁钳捂住:\"别急。\"老铁匠的声音像淬了火的铁,\"等他们碰着那根系了铜铃的麻绳——\"
\"叮铃!\"
黑暗里炸响的铃声惊飞了夜鸦。
小七子跃起身时,正看见三个蒙面人被绊马索掀翻在地,韩铁匠的铁锤已砸在为首者的手腕上:\"说,谁派你来的?\"
\"赵...赵夫人...\"那人大汗淋漓,\"她...她嫌苏夫人分了老爷的宠,说只要坏了历法,苏家就...\"
苏婉儿站在院门口,月光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
她摸出怀里的平安玉,突然想起逻些城那夜,寂光上师说的\"因果\"。
三日后,当青鸾卫送来吐蕃急信时,她正蹲在实验田边数麦穗。
信笺展开,是熟悉的藏文笔迹:\"高僧托我带话——安禄山真正的死期,藏在你的历法里。\"
风掀起信笺一角,掠过她鬓边的银簪。
系统界面突然跳出刺目的红光,\"安史之乱\"的倒计时数字正在疯狂跳动。
苏婉儿望着远处渐起的尘烟,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比田埂上的蟋蟀叫得更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