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市公安局刑侦支队,资料室内。
程望将杨雪过去几年的人事档案、社会活动记录一页页翻过,越看越觉得心寒。
“她曾在一家物流公司做前台,干了不到三个月就离职。2018年在美容店当过学徒,2020年之后,便查不到正式工作记录了。”
林卓放下笔:“从那年起,她就开始靠‘私单’为生。没有税务信息,没有社保缴费记录,电话卡都是临时号,租房没有合同,医疗档案空白。”
“真正的‘隐形人’。”程望低声说。
“她失踪后,两天才被人报警。”林卓叹了口气,“除她母亲以外,没人找过她。”
案件虽已侦破,但留在警方心头的疑问远未解开——那通匿名电话究竟来自谁?又为何知晓她过去的伤痕?
……
三天后,杨雪的遗体在江南殡仪馆火化。
出殡那天,只有她母亲一人前来,带了一束粉玫瑰。
“这是她最喜欢的颜色。”她轻声对程望说,“小时候我带她去街上玩,她总站在花店前看那些花。”
风很冷,杨雪的照片被放在灵台上,一张证件照剪切而成,微微发黄。
“警官,我能问您一件事吗?”
“您说。”
“那天晚上……她,是不是很痛苦?”
林卓犹豫了一下:“她很勇敢。没有屈服,也没有放弃求生。”
女人低头默默擦眼泪,半晌才道:“我常常在想……如果我没逼她交房租、没让她去接那种客人,是不是她就不会死?”
程望轻声说:“错的不是你,是那个动手的人。”
……
同一时间,辖区派出所接到一个报警电话:
“我认识一个叫‘蓝姐’的女人,她还在拉小姑娘出来‘接活’,就在江南区,还有个微信群,叫‘夜玫瑰’。她现在不止做介绍,还负责安排‘培训’,就在郊区那栋‘玫瑰公寓’。”
线索再次交回市刑侦支队。
“她又换了一批人。”林卓望着微信群截图,“蓝姐根本没停过,杨雪的死没让她停下来。”
“我们要一网打尽。”程望沉声道。
当天,江南区警方启动联合行动,突击“玫瑰公寓”,共救出7名受害女性,最小的年仅17岁,未满18。
“她说她只是‘安排住宿’,没碰钱。”林卓冷笑,“可这些女孩都是她一个个联系、带来的。”
蓝珊被再次拘留,并以组织介绍卖淫罪立案侦查。
一张张名单浮出水面,牵出数名富商与娱乐场所老板,警方展开后续追踪调查。
……
案卷归档那天,程望站在档案柜前,把“杨雪案”放进编号JcS-042号案件文件夹。
他盯着案名那一行,久久没有合上封页。
“她不是‘失足女’,她只是想活得好一点。”他说。
“可这个世界,从没给她选择的机会。”
五月的江城市,夜风带着湿意。林卓坐在办公室窗边,翻着当晚“夜玫瑰”微信群的聊天记录,一条信息忽然引起他的注意:
【蓝姐:那个姓杨的女人真不识相,还想翻合同,说我抽头太多,活该被踹出去。】
这条消息,发送时间是杨雪死亡前四天。
“她确实曾试图摆脱控制。”林卓喃喃。
他打通了蓝珊的审讯通话。
“杨雪是不是曾经威胁过你?”
“她?她算什么?小贱人一个,仗着有几个熟客就不把我放眼里。”
“她说你克扣提成,还想自己带客户出去。”
蓝珊冷哼一声:“她真要那样干,我就把她照片发到圈子里,看她以后怎么活。要不是她死了,我还真打算这么干。”
“你有没有想过,是不是你的这些话,成了梁洪业对她下狠手的诱因?”
“我说了我没杀她!”蓝珊提高音量。
“但你把她推向了死地。”林卓声音低冷,“你们用‘失足’这个词,掩盖了多少人的苦难?你不是救她们,你在榨干她们。”
蓝珊沉默片刻,垂下头:“我以前也干过。二十岁那年,孩子生病,我只能靠这个……后来习惯了,自己干不动了,就换个活法。”
“你认罪吧。”林卓说。
……
两周后,杨雪的母亲收到一封信。
没有寄件人,只署名“Z”。
信封内是一张银行卡和一封信,字迹娟秀:
【她说您是唯一对她好的亲人。我欠她的,永远还不清。这张卡里有她以前存的几千块钱,还有我替她接的两个月客,我知道这不值什么,但我希望她能有一块像样的墓地。】
【请原谅我曾没能保护她。】
——Z
警方顺着银行流水查到账户源头,来自“玫瑰公寓”的另一名女子赵婧。她曾是杨雪的合租室友,也是最初报警的匿名人。
“她不敢露脸。”程望说,“但她用自己的方式为杨雪争了口气。”
杨雪下葬那天,墓碑旁只刻了她的名字和一句话:
“愿你下辈子被温柔以待。”
林卓和程望站在墓前,没有说话。
他们知道,这样的悲剧不会是最后一件,但至少,这一次,有人看见了她的命运,有人为她发声。
本案至此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