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市局六楼会议室。
凌晨两点,所有灯光依旧亮着,案情分析板上贴满了失踪人员照片、相关交易记录、比对信息,几位警员的脸色已疲惫不堪,唯独程望依旧站在白板前,一动不动。
“现在可以确定了,”程望沉声道,“刘惠清确实在三天前出现在金盛市场,但她没有使用身份证,也没有任何合法出行记录。唯一能证明她存在的,是这个——”
他说着,点开投影仪上的一帧截图。
监控图像截于金盛市场后街,一名短发女性走出巷子,神色木然,身穿灰蓝色外套,双手提着一个破旧塑料袋。她的身后,是一名身材高瘦、面容模糊的男子,始终保持两米距离跟随其后。
这段视频只有短短九秒,但却像针一样扎进了每个办案警员的心。
“人还活着,这意味着整条链条——活人控制、身份洗白、转运交易,还在运作中。”程望用红笔把视频截图与此前仓库地下空间位置连起,随后将杜琴提供的另一张旧照片贴上去,连成完整时间轴。
赵世全靠在椅背上,拿着文件夹轻轻敲着桌沿:“刘惠清、赵荣、陈娟、唐婧……五位女性在不同时间失踪,背景类似,社交极少,家庭关系断裂。他们挑的,是那种在城市中悄无声息消失也不会有人追查的‘边缘人’。”
“而他们的利用方式,也不是单一的贩卖。”程望语气冷硬,“是劳力榨取、金钱掠夺、人身控制并存。”
“这已经不仅仅是黑社会犯罪的问题了。”副局长王述林从外头走进来,一边脱下大衣一边说,“他们的模式,更接近一个地下经济体,只不过没有边界,没有道德,更没有命的价格。”
“技术科刚刚传回结果,”赵世全拿起电话,“仓库内找到的U盘数据中,有一组加密文件,通过三重解码后,解出了十一组代号交易记录,内容包括‘货源’、‘转运人’、‘汇款人’和‘终点站’。”
“终点站?”程望皱眉。
“对。”赵世全打开另一份文件,“从数据来看,他们不是一次性交付,而是定期周转。每个目标在被运送后的第一周,都有一笔汇款到账。数据中记录了一位代号为‘t7-3’的女子,在被运送至‘S4-东区’后,连续四周接收到不同金额汇款,之后记录终止,备注为‘交易完成’。”
“我们追踪这些汇款来源了吗?”
“已经查到几个洗钱账户,其中一个绑定的Ip地址在市南区一家废弃网吧,所有操作均为离线状态,指令格式接近老式加密脚本,是个极为老练的操盘手。”
程望没有立刻说话,而是把注意力投向那组代号“终点站”。
“‘S4-东区’……有地理含义吗?”他轻声问。
赵世全摇头,“可能是内部代号,也可能是外地暗语。”
“如果是外地,那这些人最可能去哪?”
技侦科组长邵明涛敲了敲桌:“我们初步分析了他们的路线,从仓库出发,所有转运车辆没有进入市区主干道,规避所有可识别摄像头,选择的是郊区三号公路口——那里是通往青南县、琥北镇以及沿海货运港口的交汇点。”
“海港?”王述林敏锐捕捉到信息,“你认为他们最终是走海路?”
“不能排除。”程望点头,“而且从整个仓库结构、转运流程来看,他们对反侦查有极高的适应性。这不是一帮莽汉,是一群长期从事隐匿作业的‘管理型罪犯’。”
这句话说完,会议室陷入一阵压抑沉默。
赵世全抿了口水,翻开第二份情报:“我们根据仓库遗留物品上提取的灰尘微粒做了矿物分析,其中一种叫‘无水硅酸铝’的成分极为特殊,仅在三种工业环境中出现:防火涂层、耐高温陶瓷车间和船体修补厂。”
“船体修补厂?”程望一顿。
“对。”赵世全继续道,“而我们在郊区废弃造船厂中,找到了符合该物质沉积周期的车轮痕迹,还发现两枚烟蒂,经dNA比对,一枚属于王骁——就是你之前说的‘拆车厂’逃脱嫌犯之一。”
“他在海边。”程望眼中露出罕见的冷意。
“而且还活着。”赵世全补了一句,“根据情报科的线人传回的照片,王骁出现在南港旧船区,和一群工人一同卸货——手里提着一箱封口铁桶,我们怀疑那是另一批活人交易。”
程望按下对讲机:“调集特警第一、三中队,30分钟内集结出发,目标:南港旧船区。”
王述林抬手:“行动备案我来签,要求先斩首级,必须活捉王骁。”
程望点头,转身收起资料,却在看到白板最上方那行字时停住了。
【刘惠清——2015年失踪——2025年再现】
十年时间,一条生命从活人变成“交易品”,从“自然消失”变成“周转货物”。而这,仅仅是开头。
“准备好了吗?”赵世全问。
程望沉默良久,只说了一句:
“这次,要带她回来。”
夜风卷起南港的霓虹灯光,灯火万家不知有人正在黑暗中被轮流编号。而那些被标码的灵魂,是否还记得自己曾经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