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江州市公安局七楼灯光未熄。
审讯室内,一组心理侧写资料摆在桌上,是程望亲自整理的。他没有回家,坐在值班室把那句微信状态盯了整整十分钟。
“清洗完毕,沉入水底。”
程望缓缓合上笔记本,语气冷淡:“‘沉入水底’不是收手,是换壳。”
雷涵靠在门边,神情沉重:“操盘人清空微信状态后,开始删除聊天记录、关闭钱包接口,最后疑似开启远程账号自毁,技术组正在抢救信息。”
“他早有预判。”程望抬起眼,“这不是第一次操作。”
“你怀疑他不是专门给‘鸿纬人力’服务的,而是整条洗钱产业链的中枢?”
“不是怀疑,是确认。”程望说,“这个人不制造现金,也不消费现金。他是洗钱链条中的核心——流通处理人,俗称‘中间净手’。”
“中间净手?”
“干这行的人有自己的黑话,”程望的语气带着明显厌恶,“‘脏钱’指的是毒资、赌资、诈骗、走私的直接收益,‘洗白’要经过三层:安插起点公司、通过马甲账户拆分、再利用短期合法通道重组成为投资资金或消费利润。”
“这个人,”他顿了顿,“就活在中间这一环——他替人设计结构,代人转账,从不落地、不触人、不问来源,只要最终一分钱合法入账,他就完成任务。”
雷涵沉默了一会儿:“他能活下来,是因为他从不碰命案,也从不留痕。”
“但这次不一样。”程望缓缓说,“这笔钱不是纯洗白,有人利用这笔钱掩盖另一场罪。”
技术组一夜未眠,终于在凌晨三点抢下微信号部分资料——通过后台路径定位,那名“中间净手”最近三个月登录地点固定在江州本地三处网吧,Ip地址匹配后锁定为城区西侧的一家连锁网咖名下。
网吧监控画面调出后,出现一个模糊的背影。
瘦高,短发,着装简单,面部始终戴着口罩与棒球帽。
“连去网吧都躲避人脸识别,”雷涵低声道,“这人太谨慎了。”
“他不是怕被认出来,而是从未准备让任何人知道他是谁。”程望说。
通过网吧登记信息,警方成功调出他曾多次使用的身份证号,最终锁定一张名为“黄子谦”的虚假身份证,发证地为广东,但经查为一位早年已故老人身份复用。
“彻底马甲号。”技术员咂舌。
但线索并未断——这名男子每次网吧操作完成后,都会前往附近一家便利店购买即食饭菜、饮料,监控中,一次付款过程显露了他的手腕内侧有一道黑色线纹状刺青。
“这个刺青细节可以用。”程望立刻说,“联络图像技术组,调取同类图样分析,比对江州市已归档涉案刺青者身份。”
“还有一点,”技术组成员将一份截屏递给程望,“通过其操作系统痕迹,我们定位到他在多个转账操作中使用了同一笔‘固定回执’,该笔最初来源竟是一家房地产销售公司——名字叫**‘辰曜置业’**。”
“辰曜?”雷涵眉头一皱,“那不是去年刚卷入高额诈骗案后脱罪的吗?当时死了个客户维权者,警方没查出资金路径。”
程望缓缓起身,声音冷峻:“我们找到了他的命。”
次日上午九点,江州东城区的“辰曜置业”销售中心被突击调查。
公司门面依旧体面,员工配着西装,礼貌地说:“领导不在,有预约吗?”
程望亮出警官证,冷声道:“我们不是来看房的。”
公司财务系统被带走,所有内部人员接受紧急问询。在多份销售单据中,警方注意到一张特殊购房付款路径:
客户名:刘欣蕾
支付渠道:非银转账→鸿纬人力公司挂名账户→辰曜置业公司项目部代收→最终确认为首付款
——这正是其中一笔被洗白资金的最终回流。
“这个人,是谁?”
财务部经理一脸迷茫:“刘欣蕾……是去年购房的客户,但已经撤单了,理由是家人不同意,房子也没卖成……”
“但钱留在了你们公司账上。”
财务脸色变了:“是……但后来退给了她个人账户……”
“哪个账户?”
“……我得查一下。”
程望冷声道:“不必查了,那账户也是假的。”
雷涵凑近低声:“刘欣蕾,不是失踪案中的那个?”
“去年八月,实名举报辰曜销售欺诈,失联前手机定格在项目部停车场。”程望声音冷静,“案子后来转成‘自愿离家’,家属放弃调查,没人再追。”
“我们现在知道了,她的举报,踩中了洗钱链条。”
“她被‘洗’的不止是钱。”程望沉声说,“还有命。”
当天下午,程望带队重新翻查去年“刘欣蕾失踪案”的所有卷宗,最终在案发当周“辰曜置业”内部值班记录中,查到一个未公开的名字:
——临时财务顾问:黄子谦(合同制)
是他。
程望合上文件,缓缓说:“他不是中间人,他是门口的守尸人。”
“这条洗钱路径,至少搭建了两年以上,资金链条涉及房地产、金融代持、地下钱庄与第三方转账平台,黄子谦,就是串联所有资金转场的活节点。”
“每一次中转,他都不会留下任何痕迹,只有当他处理失败的那一笔,才会露出爪牙。”
雷涵低声问:“他现在在哪?”
技术组在旁冷冷吐出一句:“最后一次微信登录Ip,十分钟前,江州西区,距离我们大楼不到两公里。”
程望眼神一冷:“准备收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