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情通报发布会
5月20日上午9:00,江州市公安局召开新闻通气会。
新闻发布厅内坐满了记者,聚光灯下,负责对外发言的警官宣读简报内容:
“2025年5月14日23时许,江州市景洲小区发生一起命案。警方第一时间到达现场,启动重大刑事案件应急机制,并于48小时内完成现场勘查、线索梳理、嫌疑人锁定与抓捕工作。现犯罪嫌疑人吕鑫已被依法逮捕,案件查明属因私人恩怨引发的蓄意报复。”
话音落下,记者席一阵翻动。
“请问案件是否涉及家庭暴力背景?”一位记者举手。
发言人回应:“经调查,被害人胡泽民与犯罪嫌疑人之妻存在不正当交往关系,嫌疑人由此产生强烈情绪反应,进而实施暴力行为。案发前,并无警方接报的家庭暴力记录。”
另一记者追问:“是否认定受害人与嫌疑人妻子的关系构成刑法干涉范围?”
“当前未发现受害人存在违法胁迫行为,其行为虽违背道德,但不构成刑事犯罪。警方强调,情绪不能成为犯罪的借口。”
记者席沉默片刻,随后一片闪光灯响起。
这个案件,简单、直接,却也尖锐——它不属于“偶发冲突”,而是一种生活内部悄然滋长的灾难,难以预测,却极具破坏性。
通报会结束,回到局内。
程望靠在走廊尽头的墙上,神情冷静,眉头却皱得极深。
吴启走来,手里提着一杯热咖啡。
“程队,案子结束了,你该休息几天了。”
“结束了?”程望摇了摇头,“你知道,类似的事,我们以后还会遇到。”
吴启苦笑:“我们能管得了那么多?”
“不是管。”程望低声说,“我们得看得清。”
“这案子如果只是报复,起码该有个‘冲动’的爆点,但吕鑫没有,他冷静、预谋、隐藏,还策划了完整的不在场证明。”
“他不是情绪失控。”程望缓缓起身,“他是情绪枯竭后,用一次暴力证明自己还活着。”
“婚姻……其实就是道慢性刀。”吴启喃喃。
“可不是所有人都非得流血。”程望说完,转身回办公室。
5月22日,检方正式对姚然提起诉讼,控以“包庇罪”。
她坐在羁押室里,不再哭泣。
律师问她:“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她点了点头,说了一句:“我从没想过他会这么恨我。”
这句话,是她唯一主动说出的“后悔”。
她曾经试图在两人之间维持“和平假象”,但这和平,不过是用谎言构成的肥皂泡。
程望来见她时,她起初没看他。
“你恨他吗?”程望问。
她沉默了许久,才说:“我不敢恨,我连他那天晚上会不会杀我,都没勇气想。”
“他没杀你。”
“因为他把所有能恨的,都给了那个男人。”她笑了笑,“你们会不会说我太懦弱?”
程望摇头:“我们从不评判,只问事实。”
“那你觉得我错在哪?”
程望沉默片刻:“错在你明知道裂缝存在,却一直用胶布蒙着。”
姚然眼神动了动:“你结过婚吗?”
“没有。”
“那你不知道,有时候维持比结束还难。”她说,“可我再也不会选维持了。”
5月25日,羁押室清理中,一封信从吕鑫的床底被找到。
落款未写日期,信纸上只是一个名字:“给我没能保护的家。”
信中写道:
“我不是个好丈夫,我脾气坏,话不多,也没给她富裕的生活。可我一直以为,平稳就够了。”
“她的眼神变了那段时间,我总想追问,但不敢问。我怕听到答案,也怕失去仅存的安宁。”
“直到我翻到那几张截图。我发现,原来我所珍惜的,其实早就不存在了。”
“我不是杀人魔,我只是一个不想被当傻子过完下半辈子的男人。”
“你说我冲动?我没有。我用了三天,只是决定在那个夜晚,把一切拉回原点。”
“对不起,我没有资格说对不起。”
程望读完这封信,放在桌上,没说话。
他闭上眼,脑海浮现的,是另一位嫌疑人在另一个案子里也说过一句话:“有些人不是不想活,是不想继续这样活。”
杀人者并非疯子,他们只是一步步滑进了理性无法接住的深渊。
6月2日,江州市中级法院正式立案受理该起“泄愤杀人案”。
全案卷宗长达七百余页,附有完整的技术鉴定、心理评估、行为路径回溯等材料。
程望交出最终报告时,局领导拍了拍他肩膀:“这一案子,收得很干净。”
“干净的,不是案子,是人心。”程望答。
随后他独自走出办公室,迎着盛夏的午后烈阳,站在江州警局门口,望向马路对面的住宅区。
那些窗户后,也许正上演着无声的争执与隐忍的裂缝。
他忽然想起某年老警长说的一句话:
“我们破案,不是为了让死者复生,而是为了告诉活着的人:别再用沉默毁灭彼此。”
夜里,程望在办公室独自整理档案。
他翻到一份旧案件的资料页,末尾夹着一个角落模糊的便签。
便签上写着一行字:
“不是所有伤害都来自恶意,有些来自无法说出口的沉默。”
他坐了一夜,没点灯。
窗外街灯闪动,他看着案卷落下的影子,忽然想到:
他曾无数次站在案发现场,用铁证书写结论,但真正让他敬畏的,是那些日常生活中、看不见的恶意、疲惫与哀伤。
人不是一夜变成杀人犯的。
那一刀,在现实与沉默之间,被磨了很久。
本案至此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