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天罡与李炫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迟疑。推演国运非同小可,稍有不慎便会触怒龙颜。
“陛下,”袁天罡谨慎道,“国运关乎天机,强窥恐有不妥...”
“哎,”李世民摆摆手,“朕又不是要你们泄露天机,只求略窥一二,也好未雨绸缪。”
话已至此,再推辞便是抗旨。袁天罡沉吟片刻,从袖中取出三枚古朴的龟甲:“既如此,老道愿以‘文王卦’为陛下略作推演。”
李炫见状,也从怀中取出六枚铜钱:“臣愿以太乙神数相辅。”
李世民兴致勃勃地看着二人准备。袁天罡将龟甲置于矮几中央,闭目默念咒语。李炫则将铜钱排成六爻之形,暗中运转《天罡正法》中的推演之术。
“陛下欲问何事?”袁天罡睁开眼问道。
李世民沉思片刻:“朕想问,大唐国祚几何?”
这个问题让亭内气氛骤然凝重。自古以来,王朝寿数都是最敏感的话题,多少术士因妄言国运而招致杀身之祸。
袁天罡深吸一口气,将龟甲轻轻抛起。龟甲落地,发出清脆的声响,呈现出奇特的排列。老道凝视卦象,眉头渐渐皱起。
“如何?”李世民迫不及待地问。
“回陛下,此卦象颇为奇特。”袁天罡缓缓道,“龟甲呈‘乾’卦,主刚健不息,但中有裂隙,似有变数。”
李世民转向李炫:“李爱卿呢?”
李炫的铜钱也已排定。他凝视卦象,心中一震——这与他所知的历史惊人吻合。历史上唐朝共历289年,而卦象显示的正是“三”数为主。
“回陛下,”李炫谨慎回答,“臣得太乙数显示‘三’数为主,辅以‘九’、‘七’等阳数。或主大唐国运当有三百年之数。”
“三百年?”李世民眉头微蹙,“比之周八百年,汉四百年,似乎短了些。”
袁天罡突然插话:“陛下,卦象所示,乃是无外力干扰下的自然运数。若陛下励精图治,子孙贤明,未必不能延长。”
李炫心领神会,立即补充:“正是。臣观卦中‘九’数主变,若能除尽妖邪,肃清朝纲,或可延至四百年也未可知。”
这番话显然说到了皇帝心坎上。李世民眉头舒展,笑道:“好!朕必当勤政爱民,为大唐奠定万世基业。”
他兴致更高,突然提议:“袁爱卿,你那浑天仪可曾带来?朕想亲眼看看天象演示。”
袁天罡面露难色:“回陛下,浑天仪沉重庞大,难以移动...”
“朕记得太史局有便携式的小浑天仪。”李世民不依不饶,“来人,去太史局取来!”
内侍领命而去。趁着这个空当,李世民又问了许多关于画皮妖的问题,袁天罡与李炫一一作答。当听到柳三娘可能已经潜入东宫时,皇帝的脸色阴沉下来。
“那个杜姓幕僚,朕会命人详查。”李世民冷声道,“若真是妖人伪装...”
话未说完,内侍已捧着一个精致的铜制浑天仪回来了。这仪器虽比太史局的小了许多,但结构精巧,各层圆环可以自由转动,上面密布星辰标记。
袁天罡接过浑天仪,置于石桌上,轻轻拨动最外层的赤道环。随着他的动作,仪器发出轻微的咔嗒声,各层圆环开始按照不同速度旋转。
“陛下请看,”袁天罡指向浑天仪,“此乃紫微垣,象征帝王;此为天市垣,象征百姓;此为太微垣,象征百官...”
随着老道的讲解,浑天仪上的星辰排列渐渐与今夜实际天象吻合。李世民看得入神,不时发问。李炫也暗自惊叹——这架浑天仪的精确程度远超他的想象,几乎可以媲美现代的天象仪。
“现在演示国运推演。”袁天罡声音变得低沉。他双手按住浑天仪两侧,口中念念有词。奇妙的是,浑天仪竟自行加速旋转起来,各层圆环发出淡淡的金光。
李炫感到一股强大的灵力从袁天罡身上散发出来,与浑天仪产生共鸣。这是真正的道门秘法,远非他这种半吊子可比。
浑天仪越转越快,突然“咔”的一声停住。所有圆环都静止在一个特定位置,其中三颗主要的星辰标记正好连成一线。
“此乃国运主脉。”袁天罡声音有些沙哑,“三垣交汇,主君臣一心,国泰民安。但...”
他指向紫微垣边缘一处细微的阴影:“此处有黑点侵入,主妖邪作祟。若不及时清除,恐酿大祸。”
李世民凑近细看,脸色凝重:“这黑点位置,对应朝中何人?”
袁天罡与李炫交换了一个眼神。老道缓缓道:“天机不可尽泄。陛下只需留意近日行为异常的大臣即可。”
李炫知道袁天罡不便直言侯君集之名,于是巧妙补充:“《人皮秘术》中提到,画皮妖最喜腐蚀‘位高权重而心怀怨望’之人。”
李世民眼中寒光一闪,显然已经心领神会。
李世民眼中寒光一闪,显然已经心领神会。他忽然起身,负手走到亭边,凝望池水良久。水面上倒映着满天星斗,与浑天仪上的星图交相辉映。
“二位爱卿,”皇帝突然转身,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朕要你们将推演所得,尽数录于绢帛之上。”
袁天罡手中拂尘微微一颤:“陛下,天机不可...”
“朕知道天机不可轻泄。”李世民打断他,“但朕要留下一部秘典,藏于深宫,只供历代帝王参阅。如此可保我大唐江山永固。”
李炫心头剧震——这不正是历史上《推背图》的由来吗?传说袁天罡与李淳风为太宗推演国运,因泄露天机太多,袁天罡推李淳风后背警示,故称《推背图》。
“臣遵旨。”袁天罡深施一礼,从袖中取出一卷空白绢帛铺在案几上。李炫注意到,这正是昨日在太史局见过的那卷。
李世民亲自研墨,将一支紫毫笔递给袁天罡:“爱卿请。”
袁天罡闭目凝神片刻,突然睁眼,笔走龙蛇。李炫凑近看去,只见绢帛上已写下数行诗句:
“茫茫天地,不知所止。日月循环,周而复始。”
这正是《推背图》开篇!李炫屏住呼吸,见证这历史性的一刻。
袁天罡继续写道:“自从盘古迄希夷,虎斗龙争事正奇。悟得循环真谛在,试于唐后论元机。”
写罢,老道搁笔,从怀中取出三枚古铜钱,在绢帛上方排开:“请陛下再问。”
李世民目光灼灼:“朕想知道,大唐之后,华夏气运如何?”
凝碧池畔的凉亭内,袁天罡笔下的墨迹在绢帛上渐渐晕开,那四句谶诗仿佛带着某种神秘力量,让李炫呼吸为之一窒。他太熟悉这些文字了——这分明就是后世《推背图》的开篇!
“李参军?”李世民的声音将李炫从震惊中唤醒,“该你了。”
李炫接过紫毫笔,手指微微颤抖。他曾在图书馆见过《推背图》的复制品,那些卦象、谶言和图画历历在目。如今竟要亲手参与创作,这种时空错位感让他头晕目眩。
“臣...遵旨。”李炫深吸一口气,在袁天罡的诗句下方画下第一卦——乾卦,象征大唐开国。
袁天罡目光一凝:“参军为何选乾卦?”
“乾为天,为君。”李炫稳住手腕,边画边解释,“陛下开创贞观之治,正如乾卦‘大哉乾元,万物资始’。”
这个解释让李世民龙颜大悦:“爱卿解得好!”
袁天罡若有所思地看了李炫一眼,取过另一支笔,在卦象旁写下第一象的谶语:“日月当空,照临下土。扑朔迷离,不文亦武。”
李炫心头剧震——这正是《推背图》第一象的内容!他强自镇定,按照记忆在下方绘出一幅简图:一轮红日与弯月同悬天际,照耀着下方的山川大地。
“妙!”李世民拍案叫绝,“日月当空,岂非‘曌’字?照临下土,正是普照天下之意!”
袁天罡眉头微蹙:“陛下,此象主女主昌...”
话未说完,李世民突然大笑:“朕明白了!这是应在朕的才人武媚身上?她名字中正有‘曌’字。”
李炫手一抖,墨汁滴在绢帛上。历史上武则天确实曾自创“曌”字为名,但此时距离她登基还有数十年,李世民怎会联想到她?
袁天罡似乎也察觉到异常,深深看了李炫一眼:“参军对此象还有何见解?”
“臣...只是随灵感而画。”李炫冷汗涔涔,“或许如太史令所言,主女主昌盛之兆。”
李世民兴致勃勃:“继续!朕要看第二象。”
袁天罡将铜钱排成卦形,这次得出了“坤”卦。老道沉吟片刻,写下谶语:“累累硕果,莫明其数。一果一仁,即新即故。”
李炫几乎要窒息了——这正是《推背图》第二象!他机械地按照记忆绘出图画:一棵果树结满果实,树下有人拾取。
“此象何解?”李世民好奇地问。
袁天罡捋须道:“坤为地,主包容。累累硕果或主大唐子孙繁盛,但‘即新即故’...”他忽然住口,看向李炫,“参军以为如何?”
李炫知道这是试探,谨慎回答:“或许暗示皇位传承中会有新旧更替之象。”
亭内一时沉寂。李世民目光在二人之间游移,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良久,皇帝打破沉默:“第三象。”
推演继续进行。第三卦是“屯”卦,谶语为“日月同行,形影相随。一阴一阳,无始无终”。李炫画下日月交替的景象,心中惊骇更甚——每一象都与记忆中的《推背图》分毫不差!
当进行到第六象“非白非黑,非青非赤。天下纷争,血流漂杵”时,袁天罡突然按住李炫的手腕:“参军似乎对这些卦象颇为熟悉?”
李炫心跳几乎停止:“太史令何出此言?”
“老道尚未排完卦象,参军已开始作画。”袁天罡目光如炬,“且每一笔都精准无比,仿佛...早已知道结果。”
李世民也投来疑惑的目光。李炫急中生智:“回太史令,臣幼时曾习'心易'之术,能感应卦象成形。方才作画,确是随感应而为。”
“心易?”袁天罡将信将疑,“可是邵雍一脉的先天易学?”
“正是。”李炫顺水推舟,“师尊曾言,此法源于陈抟老祖,后经邵雍发扬光大。”
这个解释似乎勉强过关。袁天罡松开手,但眼中的疑虑未消:“参军继续吧。”
推演到第十五象“天有日月,地有山川。海内纷纷,父后子前”时,李炫已汗湿重衣。这一象明显预言了安史之乱,若被皇帝看破...
果然,李世民眉头紧锁:“‘父后子前’何解?莫非指父子相争?”
袁天罡沉声道:“陛下,天机玄妙,往往事后方知。此时强解,恐失其真。”
皇帝勉强点头,但目光始终未离开绢帛。随着推演深入,李炫越发心惊——每一象都精准对应着后世所知的历史事件:武则天称帝、安史之乱、黄巢起义...甚至宋朝建立、蒙古入侵都有预示!
当第三十四象“太平又见血花飞,五色章成里外衣”出现时,李炫几乎握不住笔。这分明预言了辛亥革命!他作为穿越者,知道得太多太详细,稍有不慎就会暴露。
“参军脸色很差。”袁天罡突然道,“可是身体不适?”
李炫借坡下驴:“回太史令,推演天机耗费心神,确有些力不从心。”
李世民关切道:“来人,上参茶!”
内侍奉上热茶,李炫啜饮几口,勉强稳住心神。他必须控制节奏,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陛下,”袁天罡提议,“不如暂歇片刻?”
“不,继续。”李世民目光炯炯,“朕要看到底。”
推演至第四十五象“有客西来,至东而止。木火金水,洗此大耻”时,李炫手抖得几乎无法作画。这一象预言抗日战争,图画中的太阳旗和华人反击形象太过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