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秋初,总是凉爽。
暮色将垂时分的江堤像一块被揉皱的绸缎。
低头望着青石板缝隙里新生的翠绿,他的衬衫挽着袖口,布料蹭着我的手臂,带起一阵细密的痒。
蝉声过了最盛的光景,此刻只懒洋洋拖着尾音,像落笔后的墨迹,断断续续洇在初秋的潮气里。
江水裹着上游的桂花香漫过来,长裙轻轻飞舞,走上蜿蜒的小路,脚边开着各色的花。
老柳树向江中探着树冠,下面拴着条破木船,缆绳在风里荡起秋千。
铁锚早锈成了赭红色,两只水鸟站立,扭头啄着羽毛。
对岸矗立多年的烟囱正造着晚霞,灰白烟柱被夕阳染成杏子色。
他伸手摸了摸我的丸子头,指节蹭过耳垂时带着江水沁凉的腥气。
那怜爱让人莫名觉得是在摸狗儿,就赌气的摆了摆头。
他哈哈笑着,拢过肩头,登徒子一样乱亲。
安静美好被他打破,背着手快步向前走,任他说出花来,不停不理不转头。
抬头刚好看着抱篮球的一群半大孩子从身边蹦蹦跳跳掠过,被吓的钉在原地眯着眼睛束手束脚。
下一秒被他拉入怀里,鼻子贴着额头蹭蹭,“吓着了吧?小鹌鹑”
白他一眼,挣脱怀抱,被他拉住手腕。
知道挣不脱,索性随着他继续散步。
迎面而来的人们,一袭黑裙在人群中有些扎眼,高高的马尾,小布鞋,浓眉大眼的。
心中刚觉得眼熟,却发现身边人的节奏变了。
步伐迟疑,握着的手腕被下意识回拉一瞬。
抬头去看,目光竟在闪躲。
再去看那女子,也看到了我们,首先笑了起来,朱唇轻启,露出两颗小小的,兔子牙。
他讪笑着,下意识向我身后藏一藏,小声曲曲,“倒霉他妈给倒霉开门,倒霉到家了”
皱皱眉,掐他一下,就又站出来,向对面挥挥手,“那啥,真巧啊,哈哈哈”
笑得尴尬,嗓子也紧,最终怂得跑调了。
兔子牙儿姑娘的变化很大,气质举止成熟了许多,笑容还很好看。
我在望着她,她也在打量着我。
看着她的嘴唇,渐渐心中生出些醋意。
最是平底起波澜的档口,他在一边开了腔,“什么时候从北京回来的啊?”
兔子姑娘笑,“你怎么知道我去北京啦?”
眼睛却看着我。
“朋友,那个朋友说的”,两句话,耳垂急得红了。
兔子牙背起手,看着我笑,“好久不见,最近好吗?”
点点头,“好”,却笑不出来。
她愣了愣,大约没想到这冷漠,又去和韩一说,“你女朋友。。。”
他好像被按了开关,抢着说,“已婚,是我妻子”
她噗嗤乐了。
气氛莫名缓和下来,好像泄过洪水的堤坝,可以聊几句日常了。
互相问了近况,匆匆告别,看着那背影远去,他仿佛刚刚通过了高考的模样,一脸轻松。
转头对上我的眼睛,半晌,见他喉结不安的咽下了口水,等我发难。
似笑非笑的开口问他,“你们接过吻吗?”
他肩膀耸起,脖子缩着,眼珠咕噜噜乱转。
吭哧瘪肚半天,掉出来五个字,“我,我妈不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