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彦秋正色道:“这般关节敏感之际,还是莫要引得众人瞩目为好。沈大人素来忌惮旁人过多插手,眼下正是用人之际,若因这点小事惊动过多势力,只怕反会让他为难。”
董仲达颔首:“你能虑及此节,足见成熟。不过吴城那头,你有几分把握?需不需要为父遣人递个话?”
语气中满是欣慰与自信。
谁料林彦秋浅笑道:“倒不必。陈太守之女乃我干姐,昨日还来过府上,只是被母亲的威势逗得匆忙离去。吴城市新任太守赵钧之子赵彭程,平日里颇有意与我结交,小儿自可借此与他们周旋,若真到了山穷水尽之时,再向父亲开口。”
董仲达不由得瞠目,暗自心惊,没想到儿子竟暗藏这般人脉。以他对林彦秋的了解,无七成胜算之事,他是断然不会轻举妄动的。
略一思忖,董仲达又道:“为父倒是有个主意,你可给张祭酒去封信。江南道高山书院院长乃张祭酒门生,大可借着课题研究之名行此事。祝文打得一手好算盘,我们不顺水推舟岂不是暴殄天物?”
林彦秋心下暗自思忖,这父亲也真是个老江湖,这般借势的手段都使得出来。
“不过,沈大人那边怕是会有微词吧?”林彦秋还是有些顾虑,毕竟往后还要在沈大人手下为官。
董仲达却一拂衣袖,满不在乎道:“无妨,他欠着我人情。你以为省察使司是那么好说话的?再者,你信中可适当提及,让张祭酒把控好影响,莫要让此事传得沸沸扬扬。”
月上柳梢头,林彦秋用过晚膳后,以散步为由出了门。他信步走过回廊,穿过假山,来到花园的幽僻角落。此处花木扶疏,月影婆娑,四下无人。
他从宽袖中取出一张精巧的云纹纸笺,借着月光,用炭精笔在上面迅速地写下一串文字。随后,他将纸笺折成小巧的纸鸢,塞入信鸽脚桶,轻轻一吹,信鸽便化作流光,向着京城的方向疾飞而去。
未几,信鸽飞回,林彦秋赶忙迎上前,取下纸鸢上系着的回信。展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张祭酒低沉有力的字迹:“墨卿,来信已悉。近况具悉,为师自有分寸。其余事宜,容后再议。”
林彦秋心底泛起一阵暖流,张祭酒于他而言,既是恩师,亦是这纷繁世事中最可信赖之人。他深知,张祭酒虽未提及董仲达的建议,但那是因为董仲达所虑之事,在张祭酒眼中本就多余。
他再次铺开信纸,提起狼毫,将那桩桩件件之事详尽道来,从回桐城后的种种际遇,到如今面临的困局,皆一一列于纸上。他写罢,吹干墨迹,再次将信折好,系于信鸽脚桶之内,目送它飞向远方。
不多时,张祭酒的回信至。
信中言:“考究可为,然各道皆各自为政,当下桐城政局未稳,切记把控好此事的影响力。国子监之事,你无需操心。待风平浪静,你的位子坐稳之后,为师自会安排相关课题成果呈于陛下。”
林彦秋读罢,心中五味杂陈。张祭酒在朝堂之中的地位,他再清楚不过。张祭酒此言,无疑是给予了他极大的支持与保障。他心中满是感激,眼眶也微微发酸,提笔写下:“多谢师父提携之恩,弟子永铭于心。”
正当他欲将信送出之时,又收到张祭酒的加急飞鸽传书:“另提醒你一句,齐老将军的孙女正闹着要从京城脱身,欲调往江南道教坊任授业一职。此女性情泼辣,报复心极强,你日后行事需多加留意。”
林彦秋微微蹙眉,将信收入袖中,心中暗自思忖,看来往后在这桐城中的日子,怕是要更加小心翼翼了。
林彦秋放下了信鸽,心中连声苦笑,没来由地招惹了个女对头,实在是甚为冤屈。提及其名,他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了肖花兰,那个媚态入骨的女子,如今又过得如何?
扬帆未给她传书,仍在为前日衣物之事生气。林彦秋思忖片刻,提笔写下一道简短书信,告知其新换的信鸽。他料定肖花兰见信后必会回书,故而不急着返回,从袖中取出一管烟丝,卷成纸烟点燃,悠然地等待着。
不出片刻,院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传来肖花兰带着幽怨的嗓音:“你这没良心的浪荡子,连区区传书的银两都吝啬,莫不是几分的资费都能让你倾家荡产?”
她的话语间满是委屈,似乎受了莫大的委屈。
林彦秋闻言失笑,漫不经心地回应道:“资费倒是不至于让我倾家荡产,不过那衣物的清洗费用可着实不菲。”
肖花兰瞬间明白了缘由,语气立刻软了下来,娇滴滴地赔笑道:“人家这不是怕你不肯收嘛,再说了,也是出自一番好意,莫要生气了,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得。”
林彦秋轻哼一声,故作严肃:“此次暂且饶过你,若下次再这般自作主张,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此话一出,肖花兰周身似是掠过一丝燥热,她从廊沿缓缓起身,扭捏着身子,轻声媚笑道:“你又不是不知,嘻嘻,有桩好事要告知你,过几日我需前往应天府公干,到时你可得好好陪陪人家。”
林彦秋并未如她所愿那般热切回应,只是淡然一笑:“届时再议吧,我初来乍到,若真忙碌起来,怕是无暇陪你。”
肖花兰一听,立刻警觉起来,坐直了身子追问:“莫不是你有了新欢?莫非嫌弃我老了?”
林彦秋的苦笑更甚,心中暗道,这女子怎这般多疑,捕风捉影的本事倒是不小。
“你放心,迄今为止,我心中唯有你一人。”林彦秋安抚道。
肖花兰闻言,忧虑稍减,一番言语调笑,试图勾起林彦秋的情思。
临了,她又道:“我也并非真要盯着你,男人哪是能轻易看住的?只是,你若有那方面的需求,万不可去找那些不干不净的女子。要不这样,我出银子给你寻觅一个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