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京城中美貌女子多如繁星,寻常姿容自是过目即忘。”
林彦秋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目光却扫过女子鬓边的金凤钗,暗自打量她身上的织金马面裙。
这齐姑娘显然是官宦家出身,举手投足皆带着深闺的骄矜与跋扈。
他心中暗自思忖:这女子自京城一路追至江南道,这般如影随形的架势,分明是冲着屯田司而来。想起祭酒大人在书信里特意提及此女,林彦秋愈发将自己摆在了对峙的立场。
再加上早先刘坤那厮的轻慢,胸中积郁的闷气正寻着出口。
齐芝怡显然被这句轻佻的言语激怒,她本就生长在众人追捧的环境中,从小到大,旁人皆是小心翼翼地奉承,何时受过这般轻视。
她柳眉倒竖,怒极反笑,玉手轻扬,宽大的云肩下露出一截藕臂,环佩叮当响。
“好个伶牙俐齿的登徒子!”
她咬牙切齿,“我看你是故意装傻充愣,妄图逃避前日之事!”
林彦秋心中冷笑,面上却故作镇定,双手负于背后,食指轻叩袖口。
这女子分明是想借着屯田司的事务做文章,却偏要装作受了天大委屈。他余光扫过茶肆外的青石板路,暮云四合,竟有几分山雨欲来之感。
“齐娘子既如此执着,”他轻咳一声,故意放慢语速,“不妨明日晚间,于屯田司衙署一叙。”
说罢,他转身欲走,却见对方眼中的怒火更甚,那点翠凤钗在斜阳里投下细长的影子,竟似要将这满腔怒意一齐投掷过来。
齐芝怡恰似在风口浪尖欲罢不能之际,远处青石板路转角处,缓步走来一身着绯红武官装扮的男子,腰间玉带钩悬着鲨鱼皮鞘的钢刀,肩头披着的玄色披风被暮风吹得猎猎作响。
这齐轲身量魁梧,颔下三绺乌髯,眉目间竟与那怒气冲冲的女子有着七八分相似。
“妹子,可撞见故人了?”
齐轲嗓音如洪钟,步幅迈得极稳,每一步都似踏在鼓面上。
齐芝怡回首瞬间,面上的愤懑被强行按捺成皮笑肉不笑:“见过两次。”
齐轲抬眸打量林彦秋时,眉心微蹙,似是想起什么难缠事,旋即又笑得爽朗:“兄弟好面善,莫不是曾在京城国子监授业?\"
林彦秋见他憨厚模样,虽身负武官威严,却透着股敦厚劲儿,与那伶牙俐齿的齐芝怡截然不同。
于是抱拳为礼:“在下林彦秋,从桐城来京师赴会试的屯田司主簿。曾在国子监听课时,与令妹有过数面之缘。”
齐轲闻声拍了拍脑门,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曾在爷爷书房见过你的小像,那时你还在户部钱谷司当笔帖式。”
说着竟作揖行礼,“我叫齐轲,在北疆戍边五年。这妹妹打小便野惯了,常在将军府里与兵士比武,性子急躁了些,若有冒犯,还望海涵。”
齐芝怡此刻肠子都悔青了,暗骂自己断魂枪挑了蜂窝,偏还把这莽撞兄长扯进来。此刻兄长一番话,竟是将她从刁蛮千金编到了北疆将军府的武勇小姐。
她涨红着脸,扯住齐轲袖口:“哥,咱们走!”便拖着他往客栈大堂奔去。
齐轲被拽得踉跄几步,却还不忘探身塞过来一张素帛名帖:“兄弟若有闲,去南京找我,我在江宁将军府当差。”
音未落,已被齐芝怡拖出三丈开外。
待兄妹身影消失在花梨木屏风后,林彦秋展开那素帛,上书“齐轲,江宁将军府参将”寥寥数语。
他望着暮色里二人远去的背影,只觉荒诞如庄周梦蝶。这齐轲的憨直与齐芝怡的刁钻,活似一刚一柔的兵刃,教他一时竟分不清这到底是场宦海风波,还是市井趣谈。
“当真有趣。”
他轻抚掌中名帖,暗忖这京城里的风云际会,倒比《三侠五义》里的桥段更教人捉摸不透。
林彦秋立在客栈青砖砌就的拱门前,周身萦绕着槐花的清甜气息,身着月白纱衫,下裳绣着银杏纹样,腰间玉带钩悬着一块羊脂玉佩。
张思头戴皂色方巾,身着玄色直裰,领口绣着暗纹,从客栈的飞檐下快步踱出。她瞥见林彦秋身影,眉间泛起疑惑,于是加快了步子。
张思走近时,拱门的琉璃瓦在夕照中泛起斑斓的光影。她拱手作揖,语气温和:“墨卿,何故独自立于门外?不进去用膳吗?”
林彦秋回以微笑,抱拳道:“方才遇见两位从京师来的故人,打算请她们去别处品尝风味,你们不必等我。”
张思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颔首道:“既是故交,那便去吧。”
她停顿片刻,补充道:“不过早些回来,刚才礼部送来一份客商名录,待会儿需仔细研读。”
张思说着便转身离去,玄色直裰在风中轻轻摆动。林彦秋望着她背影片刻,转身回到客栈门前。
阿月和阿池此时缓步而出,二人身着淡雅的纱襦,裙摆绣着精美的花卉纹样,腰间玉佩在夕照下泛着温润的光芒。
阿池面带柔婉笑容,轻声道:“林公子,让您久等了。”
林彦秋微微摇头,轻笑道:“无妨,方才恰巧遇到两位熟人。”他心中暗自思忖,方才那齐芝怡的目光,仿佛要将他生啖了一般。
阿月展颜一笑,道:“那我们便去吧,听闻此处有一家土楼,专做本地特色菜,想来比客栈的菜式更有趣味。”
三人并肩而行,踏入暮色渐浓的街道。
华灯初上,锦官城的夫子庙一带热闹非凡。林彦秋身着一袭月白长衫,领口绣着暗纹,下摆微微曳地,显得格外潇洒。他带着阿月和阿池,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夫子庙前的青石板路被映照得格外明亮,两旁的店铺张灯结彩,叫卖声此起彼伏。
阿月和阿池换上了淡雅的纱襦,裙摆绣着精美的花卉纹样,腰间玉佩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芒。她们青春活力四射,举手投足间尽显灵动之美。
林彦秋暗自点头,难怪刘坤那厮见了挪不动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