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花窗棂筛进的日光不知何时染成了昏黄,虞梦凝的睫毛在眼皮下微微颤动,像振翅将飞的蝶。
床榻边,阿贵捧着她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脸颊的温度透过她冰凉的肌肤。
“梦凝,你知道吗?” 阿贵的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指腹轻轻摩挲着她手背,“第一次见你,我被绑在院子的槐树上一天一夜,饿得虚脱无力。”
阿贵仿佛回到了当日:“你将红薯掰成小块,轻轻喂进我嘴里,红薯还带着你的体温。当时,阳光穿过你的发梢,把你整个人都染成了金色……”
“从那刻起,我就想着,要是能一辈子守着你就好了……” 他哽咽着将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后来,你含冤入狱,被拐出村,每一次我都恨自己没用,恨不能替你受苦……”
虞梦凝睫毛剧烈颤抖,一滴清泪顺着眼角滑进鬓角,浸湿了枕巾。
她紧闭双眼,不敢去看眼前人。
阿贵话语里滚烫的情意,像把烧红的铁,烙得她心口生疼。
不知过了多久,阿贵突然僵住。
他看见虞梦凝眼睫上的泪珠滚落,晕开一片水痕,紧接着,那双含着雾气的眼睛缓缓睁开。
世界仿佛在这一刻被重新上色。原本晦暗失色的帐幔、蒙尘的铜镜、褪色的窗纸,都因她眼中的光芒有了生机。
阿贵怔怔望着她,喉咙发紧,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后只化作一句颤抖的呢喃:“你醒了……”
虞梦凝张了张嘴,喉间像塞着团浸了毒的棉花,又疼又涩。
她动了动手指,想要抽回被阿贵紧握着的手,却使不出半分力气。
记忆如潮水涌来,她想起毒酒、睿亲王的狞笑,还有阿贵撕心裂肺的哭喊:“你…… 你没事就好…… 王爷他……”
“嘘 ——” 阿贵用食指轻轻按住她的唇,生怕稍一用力就会碰碎眼前人,“别说话,先把身子养好。” 他转头端起案上的药碗,“这是素玉熬的安神汤,喝了能好受些。”
次日巳时,阿贵扶着虞梦凝穿过九曲回廊。
西跨院的青石板缝里生着苔藓,踩上去滑腻腻的。
“真要信那黛丽姑娘?” 素玉压低声音,目光警惕地扫过空荡荡的游廊,“她可是王爷跟前的红人,万一……”
虞梦凝垂眸思忖片刻,刚要开口,一阵穿堂风卷着枯叶掠过廊下,惊得檐角铜铃叮当作响。
偏殿朱漆大门虚掩着,阿贵推开时,门轴发出 “吱呀” 一声。
屋内陈设简单,除了一张供桌,唯有墙角立着个褪色的屏风,上面绘着早已辨认不出的山水。
黛丽的银铃声从屏风后传来:“你们果然来了。”
她望向虞梦凝,目光在她苍白的脸上停留,“我有话要问你 —— 若今日之后,你们能活着离开王府,可有去处?”
素玉愣住,与阿贵对视一眼。虞梦凝却从他臂弯里挣出,直视黛丽的眼睛:“有的,我们可以去乡下……”
“够了。” 黛丽突然打断,银铃随着她急促的呼吸轻响,“你们从后门走。出了巷口右拐,会有辆青布马车等你们。” 她从袖中掏出一枚令牌,“拿着这个,没人敢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