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颠簸的土路上不知行驶了多久,东方天际泛起熹微的鱼肚白。
虞梦凝靠在车厢角落,眼神呆滞。
突然她抬起头,一眼望见嵌在木板中的周惠娟头颅,惨白的面容上还凝着干涸的血痂。
她胃里突然翻涌起一阵剧烈的恶心,猛地捂住嘴。
“停下!快停车!” 林砚见状立刻出声。
周申旭恍若未闻,直到红衣女子伸手按住他的手背,他才如梦初醒,用力勒紧缰绳。马匹长嘶着停下脚步,车轮在地面拖出两道深痕。
素玉扶着虞梦凝跌出车厢,芽芽也懂事跟在后面搀扶。
虞梦凝踉跄着扶住一棵枯树,胃里的酸水翻涌而上,她剧烈地呕吐起来,液体溅在杂草间。
素玉捂住口鼻却仍被扑面而来的腥气呛得皱起眉头。
芽芽刚掏出帕子想递给虞梦凝,却被那股味道熏得后退半步,小手紧紧攥住素玉的衣角。
虞梦凝虚弱地推了推芽芽,哑着嗓子道:“回…… 回马车……”
林砚的喉结上下滚动,迈出去的脚步又顿住半分。
他看着虞梦凝颤抖的脊背,仿佛看到惊弓之鸟的羽翼。
自从这场灾难开始,他早已习惯了挥矛厮杀的狠厉,此刻却不知如何安放自己的双手。
最终,他轻得像怕惊醒熟睡婴孩般靠近,掌心悬在虞梦凝背后一寸处,犹豫片刻才落下。
指腹隔着布料感受到她剧烈的颤抖,像是要将五脏六腑都呕出来,他的心也跟着揪成一团。
拍击的力度极轻,一下又一下,生怕太重会弄疼她,太轻又起不到作用。
“没事的,没事的……” 他自己也不知是在安慰她,还是在安慰慌乱的自己。
虞梦凝弯着腰干呕许久,直到腹中再无可吐之物,才缓缓直起身。
她的衣衫被冷汗浸透,贴在背上凉飕飕的,耳边嗡嗡作响,连林砚关切的声音都像是隔着层毛玻璃般模糊不清。
林砚解下水囊,晨光中,他袖口的血迹早已凝固成暗褐色。
“喝点水。” 他拧开水囊盖,水流顺着虞梦凝干裂的唇缝滑入,冲淡了口中的苦涩。
周申旭盯着车厢内的头颅,喉结滚动着说不出话。
他深吸一口气,伸手握住周惠娟凝结着血垢的头发,用力一拔,木板发出 “吱呀” 的呻吟,头颅终于脱落。
他踉跄着走向旁边的山坡,膝盖跪在带露的草地上,双手疯狂地刨着泥土,指甲缝里嵌满了草根和碎石。
红衣女子静静地跟在他身后,斗篷在晨风中扬起细碎的沙尘。
她蹲下身,用匕首割开腰间的水袋,将清水浇在坚硬的泥土上,湿润的泥土渐渐变得松软。
周申旭抬头看了她一眼,目光又落回手中的头颅 —— 那曾经挽着精致发簪的鬓角,如今沾着斑驳的血泥。
土坑挖到齐腰深时,周申旭轻轻放下头颅,用袖口擦去她脸上的污垢。“姐,你总说想游山玩水……” 他的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这里有山有水,以后…… 以后没人拦着你了。”
他抓起一把泥土撒在头颅上,却在触及她眼帘时突然颤抖,“爹被活尸撕碎了,娘变成怪物…… 只有你…… 只有你还能留个头颅……”
哭声突然冲破喉咙,他跪倒在坟前,肩膀剧烈地抽搐着。
红衣女子沉默地伸出手臂,将他颤抖的身躯揽入怀中。
她的衣裳带着夜露的寒气,却在周申旭滚烫的泪水中渐渐变得温热。
晨光落在新堆的坟包上,野草在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在为这场葬礼默哀。
“先歇一下,等天亮了,我们去前面的镇子。” 林砚的声音打破死寂,他抬手擦去虞梦凝嘴角的残渍,水囊在阳光下折射出淡金色的光,“总会有活路的。” 话音未落,远处山坳里突然传来一声凄厉尖叫,撕破凝滞的空气,惊起林间一群寒鸦。
众人神经瞬间紧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