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晴的指尖触到冰凉的门环时,视网膜上突然闪过刺目的白光。再睁眼时,霓虹灯管与玻璃幕墙已化作朱漆飞檐与青砖巷道,脚下的石板路蔓延着青苔,空气中浮动着沉香与硝烟交织的气息。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白大褂不知何时换成了月白色襦裙,袖口绣着半朵残缺的蝴蝶纹样 —— 那是母亲生前最爱的图案。
“苏博士,请随我来。”
木云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她的白衣在暮色中泛着微光,发间木簪的古币碎片轻轻晃动。苏晴这才注意到,整条巷道的墙壁上都刻着细密的符文,每隔几步便有青铜风铃悬于檐下,风过时发出细碎的清响,在空气中勾勒出若隐若现的波纹。远处一座高塔直插云霄,塔顶悬浮的半块罗盘碎片与父亲的戒指一模一样。
“这里…… 是哪里?” 苏晴驻足,望向巷道尽头的三重飞檐,那里的匾额上隐约可见 “木府” 二字,笔锋竟与家中古书中的字迹别无二致。
“木府。” 木云转身,宽大的袖口不经意滑落,露出一截手臂。那肌肤白皙如雪,在暮色里泛着珍珠般的光泽,仿佛凝聚了万象城的月华,不染一丝尘埃。
穿过九曲回廊,苏晴被引至一处波光粼粼的镜湖旁。湖面平静如镜,倒映着木府飞檐,却突然泛起阵阵涟漪。苏晴下意识捂住胸口,一种难以名状的痛感从心脏蔓延至全身,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在遥远的地方消散。
“看。” 木云轻声开口,指尖轻点水面。湖水瞬间沸腾,浮现出画面:父亲站在传送阵中,对她露出释然的微笑,随后身影在光芒中逐渐模糊。苏晴踉跄着扶住廊柱,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落,她这才发现,掌心不知何时浮现出与父亲戒指相同的纹路,在暮色中发出微弱的蓝光。
木真放下手中的沉香木杖,杖头铜铃发出轻响:“有些路,必须独自走。” 他望向共鸣高塔的方向,塔身光芒正由靛蓝转为灰白,“但他留下的东西,会成为你的路标。”
镜月轩内,苏晴凝视着案几上的青铜镜,镜中倒映出她身后木云正往香炉中添加香灰的身影。奇怪的是,镜面上的符文竟与父亲书房暗格里的《木家志》残页完全吻合,尤其是右下角那个形如蝴蝶的标记,与她袖口的刺绣严丝合缝。
“这些符文……” 苏晴伸手触碰镜面,冰凉的触感让她一颤,“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木云的动作顿了顿,唇角勾起一抹神秘的微笑,并未接话,只是继续将香灰在炉中堆成形状。苏晴恍惚间看见镜中浮现出幼年场景:父亲抱着她站在古旧的书架前,手中翻动的书页上满是类似的纹路。她刚要细看,镜面突然泛起水波,画面碎成无数光点,化作木云白衣胜雪的倒影。
子时三刻,木府的铜钟响起。苏晴漫步在庭院中,月光透过回廊的雕花窗棂洒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影。
木云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旁,指尖轻抚过墙上的符文,镜中突然浮现出一间陌生的房间,苍白的床上躺着与自己一模一样的人,那人手指上戴着父亲从不离身的祖母绿戒指。苏晴下意识地伸手触碰镜面,却发现自己的手穿过了镜中自己的胸口。
木云只是静静伫立,望着镜面若有所思,并未开口解释。木空靠在廊柱上,陨铁义肢无意识地敲击着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偶尔和木真低声交谈几句,目光却时不时落在苏晴身上,似有担忧,却未上前多说什么。
五更天,苏晴在镜月轩的湖边醒来。她的指尖还残留着镜面的凉意,袖口的蝴蝶刺绣不知何时已完全展开,宛如振翅欲飞。远处传来木空爽朗的笑声,混着青铜风铃的清响,在晨雾中显得格外遥远。
“苏博士,起得早啊。” 木云的声音从湖面传来,她的身影倒映在水中,发间木簪化作一道流光,“镜湖的晨雾,总会藏些意想不到的东西。” 她的话语点到为止,不再深入。
苏晴低头,看见掌心的蓝光正在汇聚成罗盘的形状。湖面上突然泛起涟漪,倒映的晨光碎成金鳞般的光斑。就在这时,水面如同一面魔镜,渐渐浮现出清晰的影像 —— 那是林深的书房。
画面中,林深身着黑色西装,略长的发丝微卷着垂落额前,指间夹着半熄的香烟,腕间的古币吊坠随动作若隐若现。他正专注地盯着电脑屏幕,指尖在键盘上快速敲击,屏幕上闪烁着复杂的代码与神经网络图谱。晨光透过百叶窗,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神情冷峻而专注,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眼前的科研难题。
她好奇地往湖边凑近几步,想看得更清楚些,不料晨雾未散,脚下青苔湿滑,“啊” 的一声惊呼,整个人失去平衡,朝着湖面栽去。冰冷的湖水瞬间将她淹没,鼻腔和口中灌满了水,她拼命挣扎,却感觉身体越沉越深。
就在苏晴感到绝望之际,一道白色身影如闪电般划破雾气。木云毫不犹豫地纵身跃入湖中,她的白衣在水中舒展,宛如一朵绽放的白莲。木云的手臂紧紧环住苏晴的腰,奋力划动,带着她向岸边游去。
当两人狼狈地爬上岸,苏晴大口喘着气,湿漉漉的头发紧贴在脸上,月白色襦裙不断往下滴水。她抬起头,恰好对上木云的目光。木云的白衣也变得透明而沉重,发间的木簪不知何时已经掉落,长发披散在肩头,几缕发丝黏在苍白的脸上。两人看着彼此狼狈的模样,先是一愣,随后不约而同地笑出声来。清脆的笑声回荡在镜湖之上,惊起了栖息在湖边的几只白鹭,扑棱棱地飞向雾蒙蒙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