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毛巾上的栀子花香还残留在鼻尖，张援站在重建的智能仓库中央，指尖划过服务器机柜上崭新的防爆涂层。三天前的火灾痕迹被彻底清除，唯有角落里那台被熏黑的备用终端，像块无法愈合的伤疤般突兀地立着。
\"消防专家确认了。\"顾寒峰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皮鞋踩在防静电地板上的声响比往常沉重，\"改装烟雾探测器用的军工级芯片，市面上买不到。\"
张援没有转身，目光停留在终端屏幕上陆子铭刚发来的追踪报告。赵明远与境外资本的资金流向图在蓝光下泛着冷意，像条吐信的毒蛇。
\"你早就知道。\"她终于开口，声音比想象中平静，\"三年前银监会约谈时，顾氏集团技术总监的签字出现在赵家收购案文件上。\"
身后传来皮质文件夹开合的声响。顾寒峰绕到她面前时，西装袖口沾着仓库重建时飘落的石灰，领带结比平日松散三分。他递来的牛皮纸笔记本扉页上，\"顾振业\"三个钢笔字力透纸背。
\"我父亲的习惯。\"他拇指抚过扉页边缘的咖啡渍，\"每次重要商战后都会记录细节。\"雪松气息混着纸页的霉味扑面而来，张援看见自己映在顾寒峰瞳孔里的倒影微微晃动。
仓库顶灯突然闪烁两下，备用终端的警报声刺破寂静。张援条件反射要去按紧急制动，却被顾寒峰抢先半步。他覆盖在她手背上的掌心带着薄茧，温度透过防静电手环传来。
\"看第137页。\"他的呼吸扫过她耳际，\"三年前双十一前夜。\"
纸页翻动声里，张援看见父亲张成明的名字赫然出现在并购条款中。顾振业力透纸背的批注写着：\"赵家借刀杀人，技术专利实为陷阱\"。她的指甲无意识掐进掌心，重生前父亲跳楼时散落的文件碎片突然在记忆里翻涌。
\"当时我在mIt读博。\"顾寒峰的声音像隔着毛玻璃，\"等看到这本日记，顾氏已经完成对张氏的技术收购。\"他忽然抓住她手腕，指腹按在脉搏处，\"但没人知道，我父亲在车祸前烧毁了全部执行文件。\"
终端的蓝光在他侧脸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张援看见他喉结滚动时西装领口露出的银色吊坠——那是她重生后第一次行业峰会上遗失的胸针。
\"所以你接近我...\"
\"一开始是为赎罪。\"顾寒峰突然松开手，从内袋抽出张泛黄的照片。十五岁的张援站在科技馆领奖台上，身后电子屏显示着\"青少年算法大赛冠军\"。照片边缘被人用红笔圈出评委席上的年轻面孔——mIt交换生顾寒峰。
仓库通风系统突然启动，气流卷着纸页哗啦作响。张援的指尖触到照片背面凹凸不平的刻痕，翻转过来看见一行小字：\"若再见，定护她周全。\"
\"你父亲...\"
\"日记最后一页写着，他准备向张董坦白真相。\"顾寒峰的声音突然沙哑，\"那天是2012年12月21日。\"
张援的血液瞬间凝固。玛雅预言的世界末日，也是她前世被赵明远推下天台的日子。重生后她查过新闻，顾振业的车祸就发生在同日下午三点。
备用终端突然弹出陆子铭的加密消息窗口：【追踪到陈宇轩与赵明远的加密通话，关键词：区块链、火灾、12.21】。张援的呼吸滞了滞，重生前的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来——赵明远掐着她脖子时说的\"你以为顾家真是清白的？\"
\"还有这个。\"顾寒峰从笔记本夹层取出U盘，\"父亲留下的云端密钥，能还原当年所有被篡改的服务器日志。\"金属外壳上刻着顾氏家徽，与她前世在赵明远书房见过的染血U盘一模一样。
通风管道的嗡鸣声中，张援突然抓住顾寒峰的手腕。他的脉搏在她指尖下剧烈跳动，像困在笼中的野兽。
\"如果我说...\"她喉咙发紧，\"我知道你父亲车祸前接到了谁的电话...\"
顾寒峰的反应用了0.3秒——这个数字后来反复出现在张援的梦境里。他的瞳孔先是收缩，继而浮现出某种近乎痛苦的恍然。重建仓库的射灯将他们的影子投在货架上，像两株纠缠的荆棘。
\"是赵明远。\"张援听见自己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他用变声器伪装成银监会官员。\"她松开手，U盘在掌心留下半月形压痕，\"那天你父亲车上，应该还带着给我爸的股权回转协议。\"
顾寒峰的下颌线绷紧成锐角。他转身走向被熏黑的终端，输入指令时手指稳得可怕。屏幕蓝光转为暗红，仓库突然响起十年前的老式电话铃声。
\"父亲最后的声音。\"他侧脸在红光中棱角分明，\"我听了三百二十七遍。\"
忙音之后是刺耳的刹车声，接着是赵明远本色的狞笑：\"顾董放心，张成明马上就去陪您。\"张援的膝盖突然发软，重生前父亲坠楼时媒体喧嚣的\"畏罪自杀\"标题在脑海中炸开。
顾寒峰突然拽过她的手按在终端键盘上。指纹识别通过的提示音里，尘封十年的数据洪流倾泻而出。张援在模糊的视线里看见父亲与顾振业的合影，日期停在车祸前六小时。
\"他们原本是大学室友。\"顾寒峰的声音混在数据流中，\"赵家利用了我父亲对AI技术的执念。\"他忽然扯松领带，露出锁骨下方的条形码纹身——张援前世开发的防伪专利编号。
仓库警报毫无预兆地响起，陆子铭的消息再次弹出：【沈玉娇刚收购了林小雨手中5%股份】。张援条件反射要抽手，却被顾寒峰十指相扣按在键盘上。他的体温透过相贴的掌心传来，像穿过十年光阴的锚。
\"现在轮到我问你了。\"他喉结上的银色胸针随呼吸起伏，\"为什么第一次见面，你就知道我有军用级防火墙？\"
通风系统将他的尾音卷进气流，张援在数据流的嗡鸣中闭上眼睛。前世记忆如走马灯闪过——顾寒峰抱着她的尸体冲向急诊室，雪白衬衫被血染成暗红；他跪在太平间外砸碎所有监控；他在她墓前放下沾血的U盘...
\"因为...\"她睁开眼，仓库顶灯在视网膜上留下光斑残影，\"我见过十年后的你。\"
顾寒峰的呼吸停滞了一拍。他抬手关掉警报，指尖擦过她耳际时带着轻微的颤。重建仓库的射灯突然全部熄灭，唯有备用终端的红光将他们的影子投在货架间，像两簇跳动的火焰。
\"足够证明了。\"他忽然松开手，从西装内袋取出烫金信封，\"明天董事会上，这些股份会让你拥有绝对话语权。\"信封里顾氏集团20%股权转让书墨迹未干，签名处压着她重生后注册的公司LoGo。
张援的指尖触到纸张边缘的湿润。她抬头时，顾寒峰正将父亲日记最后一页撕下点燃。火光照亮他眼底涌动的暗潮，纸灰飘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
\"12月21日快到了。\"他碾灭火苗，声音轻得像叹息，\"这次我们一起改写结局。\"
仓库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林小雨的香水味先于身影飘入。张援迅速将股权书塞进顾寒峰口袋，转身时已换上完美的商务微笑。但她的尾指还勾着他的小指，像无声的密约。
\"张总！\"林小雨的卡地亚手链在射灯下反光，\"陈宇轩刚刚宣布要收购...\"她的视线突然停在两人交缠的手指上，栀子花香里混进一丝慌乱。
顾寒峰从容地抽出U盘递给张援，转身时西装下摆擦过货架，震落一层薄灰。在灰尘落定的寂静里，张援听见自己心跳如雷的鼓动——这一次，她终于不是孤军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