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援的手指悬停在键盘上方，屏幕上的监控画面定格在父母小区门口那个戴鸭舌帽的男人身上。咖啡已经凉了，杯沿沾着她淡淡的唇印。
\"再放大一点。\"她对技术部的同事说，声音比平时低了八度。
画面像素在放大过程中变得模糊，但那个侧身递出名片的动作依然清晰可见。名片在阳光下反射出金属光泽，边缘印着隐约可见的烫金纹路——那是顾氏集团五年前使用的旧版LoGo设计。
\"张总，要不要通知安保部门？\"小林抱着平板电脑站在她身后，指尖在屏幕上无意识地滑动。
张援摇了摇头，突然伸手按下暂停键。画面停在男人抬头的瞬间，鸭舌帽阴影下的眼睛让她想起顾氏集团年度报告里某张老照片。她的太阳穴突突跳动，重生以来第一次感到记忆宫殿出现了未知的暗门。
顾寒峰的私人号码在第三声铃响时被接起，背景音里有直升机螺旋桨的轰鸣。
\"我需要见你。\"她直接说道，指甲无意识地刮擦着办公桌边缘，\"现在。\"
直升机的声音突然变小了，顾寒峰的声音像浸在冰水里：\"我在顶楼停机坪等你。\"
电梯上升的三十七秒里，张援对着金属门整理衣领。镜面映出她眼角泛红的血丝，昨晚通宵分析的仓储数据还摊开在办公桌上，但现在那些数字全都变成了飘散的灰烬。
停机坪的风把她的西装下摆吹得像振翅的鸟。顾寒峰站在护栏边，黑色风衣的衣角翻飞，手里拿着她刚刚在监控里看到的那款旧版烫金名片。
\"你早就知道。\"这不是疑问句。张援停在他三步之外，闻到了风中混杂的雪茄和薄荷气息。
顾寒峰转过身，名片在他指间转了个圈：\"三年前我清理父亲书房时，在保险箱里发现了这个。\"他递来一张泛黄的照片，边缘有烧灼的痕迹，\"当时只觉得眼熟，直到上个月在财经杂志上看到你。\"
照片里的年轻女人站在九十年代的证券交易所门口，怀里抱着穿背带裤的小女孩。女人耳垂上的蓝宝石耳钉，和张援锁在公寓保险箱里的那对一模一样。
\"我母亲？\"张援的指尖在照片上颤抖，背景里\"申银万国\"的招牌像一把钥匙，突然打开了记忆深处的闸门。她五岁那年，母亲确实带她去过证券交易所，但记忆中那天下午她们直接回了家，而不是像照片里这样站在台阶上与人合影。
顾寒峰的目光落在她耳垂上：\"蓝宝石是顾氏当年给核心员工的股权凭证，每颗内部都刻有编号。\"他忽然伸手拨开她被风吹乱的头发，\"你母亲叫林晚秋，1998年是我父亲最得力的并购顾问。\"
风声突然变得刺耳。张援想起重生前整理母亲遗物时，那个写着\"给援援十八岁生日\"却从未交给她的蓝丝绒盒子。当时父亲说那是母亲在珠宝店买的普通首饰，可盒子里确实少了一只耳钉。
\"上周我父亲突然调取了1997-1999年的人事档案。\"顾寒峰的声音像隔着毛玻璃，\"第二天，你父母就收到了拜访。\"
张援猛地抬头，发现顾寒峰眼下有淡淡的青黑。这个永远游刃有余的男人，此刻下颌线绷得像拉满的弓弦。她突然意识到什么：\"你拦截了情报？\"
\"只是争取了三天时间。\"他的手机突然震动，屏幕显示\"父亲来电\"。顾寒峰直接按下拒接键，这个动作让张援心脏紧缩——前世她从未见过顾寒峰违逆顾父的任何决定。
远处传来雷声，今年的第一场秋雨正在积聚。顾寒峰突然握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皱眉：\"明天沈家举办的慈善拍卖，你绝对不能——\"
\"顾总好兴致啊。\"沈玉娇的声音像毒蛇吐信，从消防通道口传来。她穿着香奈儿早秋高定套装，手里的红酒杯在风中晃出危险的弧度，\"在停机坪私会商业伙伴，是顾氏的新传统吗？\"
顾寒峰的手立刻松开，但太迟了。沈玉娇的手机摄像头已经对准了他们，闪光灯在阴云下刺目地亮起。
\"沈小姐的无人机监控技术越发精湛了。\"张援向前半步，恰好挡住顾寒峰递名片的动作，\"连顾氏私人停机坪都能实时追踪。\"
沈玉娇的笑容僵在脸上，精心描绘的眼线微微抽搐。张援知道猜对了——前世沈玉娇确实痴迷于无人机监控，后来还因此卷入商业间谍案。
\"顾伯伯正在找你呢。\"沈玉娇晃着手机走近，香水味混着即将下雨的潮湿空气扑面而来，\"听说他最近对电商直播很感兴趣，特意让我引荐几位...有经验的人士。\"
张援注意到她说\"有经验\"时舌尖在上齿划过的弧度，那是沈玉娇撒谎时的标志性动作。前世在法庭上，这个微表情曾让沈玉娇输掉一场关键诉讼。
顾寒峰的手机再次震动，这次是条加密信息。他扫了一眼屏幕，突然把张援往电梯方向轻推：\"陈宇轩刚刚向媒体爆料，说你窃取顾氏商业机密。\"
雨点开始砸在停机坪的水泥地上，像无数细小的银针。沈玉娇的红酒杯突然倾斜，暗红色液体泼在张援的西装袖口，在米色面料上洇开刺目的痕迹。
\"哎呀，手滑了。\"沈玉娇歪着头笑，耳垂上的钻石耳钉在闪电中亮得刺眼，\"就像张小姐母亲当年...不小心打翻的咖啡？\"
这句话像刀锋划过神经。张援猛地攥紧拳头，指甲陷入掌心的疼痛让她保持清醒。母亲车祸前的最后通话里，确实提到过\"咖啡洒在重要文件上\"。
电梯门开启的瞬间，顾寒峰突然揽住她的肩膀，这个突如其来的亲密动作让沈玉娇瞪大眼睛。他在张援耳边低语，呼吸扫过她潮湿的鬓角：\"今晚八点，锦江饭店1702房。带上你母亲留下的所有东西。\"
雨幕中，沈玉娇拍摄的视频已经同步上传到社交平台。张援在电梯门关闭前最后看到的，是沈玉娇涂着猩红指甲油的手指在屏幕上飞快滑动，标题赫然是《灰姑娘的豪门梦碎实录》。
回到办公室，小林捧着平板冲过来：\"张总，陈宇轩的爆料已经冲上热搜第三！\"屏幕上#张援商业间谍#的话题后面跟着深红色的\"爆\"字。
张援打开保险柜取出蓝丝绒盒子，里面孤零零的蓝宝石耳钉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她用小镊子夹起耳钉，在内侧发现了肉眼几乎不可见的刻痕：Gw1997-048。
\"查一下这个编号。\"她把耳钉递给技术总监，同时拨通法务部电话，\"准备三件事：第一，起诉陈宇轩诽谤；第二，申请调取1997年顾氏集团并购案卷宗；第三...\"她停顿片刻，看着窗外越来越大的雨，\"联系《财经周刊》，我要做个人物专访。\"
雨滴在玻璃上蜿蜒成河，倒映出电脑屏幕上正在解码的监控视频。技术部同事突然惊呼：\"张总！这个编号对应的是顾氏集团1997年港澳并购案的绝密档案！\"
张援的邮箱在这时弹出新邮件，来自陌生账号，附件是张扫描件——1998年3月12日的《股权转让协议》，乙方签名处龙飞凤舞地写着\"林晚秋\"，而公证人签名赫然是顾父的名字。
协议最后一页的备注栏里，用铅笔写着行小字：\"如遇不测，所有权益转予女儿张援，待其成年后由顾氏集团法务部执行。\"
雨声忽然变得遥远。张援想起前世母亲车祸的日期：1998年3月1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