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的愿意治疗了?太好了。”
听了陈斌的话,秦菲竟是当场捂着嘴,哭了起来。
她蹲在地上,肩膀耸动,眼泪不自觉的夺眶而出,足可见情绪有多激动了。
“她怎么回事?”郭芸不明所以的问陈斌。
丈夫愿意治疗,应该是好事啊,于情于理都应该感到高兴才对,为什么这女人却是在哭。
唯有陈斌能够理解秦菲的感受,给了郭芸一个别多话的眼神,他轻轻蹲下来,安慰对方:
“好了,别哭了,以后你不用再担惊受怕了,好好的过日子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在那天晚上见识过徐五味对秦菲那近乎偏执的占有欲之后,陈斌就隐约猜到秦菲在嫁到徐家之后,应该过的不是很好。
不是说物质上缺乏什么,而是整个人遭受的精神压力方面,不是普通人能够想象的。
一个几乎随时会情绪失控发疯打人的家伙,换作任何一个正常女性都是无法容忍的,徐五味之所以能娶到秦菲,无非是因为他们给秦菲提供了脱离原有生活环境,创造了让她在太行市这样的省会城市生活下去的环境。
虽说是各取所需,但其中的委屈心酸,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
如果秦菲的家里条件稍稍好一些,陈斌相信她都不可能选择徐五味作为自己的丈夫。
“陈斌,谢谢你。”
哭了一阵之后,秦菲察觉到周围渐渐有人注意到了这里,便硬生生止住了哭声,抹着眼泪站了起来。
她认真的向陈斌鞠躬道谢:
“真的太谢谢你了,多亏了你,我才能拥有正常的生活。”
“你不知道,这一年多以来,我都过着什么日子,真的太难了……”
说到这里,她情绪似乎又上来了,眼泪再次夺眶而出。
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陈斌只能无奈道:
“要不然,我们找个地方好好休息休息,反正徐总母子一时半刻还醒不来。”
他对“迷迭汤”的效力有充足的信心,在初次尝试的情况下,身体没有适应药效,会有长达四五个小时的深度睡眠,后续身体产生一定免疫之后,这种情况才会渐渐好转。
所以,秦菲晚点回去并不影响什么。
秦菲似乎也有想要找人倾诉的欲望,见状点了点头:
“好,我正好知道附近有一个不错的咖啡厅,我请你们咖啡吧。”
……
咖啡厅二楼,三个人选了靠窗的位子坐下。
因为还没到营业时间,这会儿二楼没什么人,显得十分安静。
随着咖啡端上,轻柔舒缓的音乐之下,秦菲缓缓讲起了自己的故事:
“我的家乡和陈斌你的家乡差不多,也是很穷的一个地方,它在黄土高原上面,靠近漠北一带,十分荒凉,没有什么青山绿水,就是一望无际的黄土黄沙。”
“那里一年到头都难下几场像样的雨,所以虽然有大片的庄稼地,一年到头的收成也全都看老天爷脸色。”
“我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生活长大的,家里算上我一共有七口人,年迈的奶奶、爸爸妈妈,还有四个兄弟姐妹,其中我排最小,上面是三个哥哥。”
“这么多孩子,可想而知我们家的条件有多艰苦了,我只记得从小时候记事开始,我就没吃过一顿饱饭,一顿也没有。”
“所以我从小就给自己定下了一个目标:我这辈子绝对不会再回到这个地方,绝对不要再过这样的日子,我要过上吃饱穿暖的好日子,为此,我愿意做任何事。”
“后来,学校的老师告诉我,考大学是人生为数不多能够逆天改命的途径,所以我开始拼了命的学习,终于在高考那年,让我成功的考上了大学,成为了我们家唯一一个大学生。”
“原本我以为,大学四年毕业之后,自己就能过上自己想要的日子,在这个城市里找个工作,自己赚钱养活自己,却没想到我的爸妈为了给三个哥哥娶媳妇,擅自做主给我安排了一门婚事——对方也是和我家一样的条件,但却正好有三个适龄的女儿和一个儿子,只要我嫁过去,他们就让三个女儿嫁过来……”
“我好容易才获得成功,好容易才有了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怎么可能再度回到那个地方,重复父母辈千篇一律的人生轨迹,正好这时,我认识了徐五味,他对我展开了猛烈的追求。而且徐妈妈也亲自找上我,以安排我进太行大学任职为条件,让我嫁给她儿子。”
说到这里,秦菲惨淡一笑,直视陈斌的目光,一字一顿的说道:
“既然都是嫁给一个自己不怎么喜欢的人,我为什么不选择条件更好的呢。”
“我的父母生我养我,我愿意为此承担赡养他们的义务,但我的三个哥哥,凭什么要求我用自己的人生去换取他们的幸福?自己的人生就应该自己尽全力去争取,而不是靠趴在别人身上吸血。”
幸福的人生千篇一律,不幸的人各有各的不幸。
陈斌不是很能理解秦菲做这些决定的心情,但他尊重对方的选择。
那么,代价是什么呢?
“你当时是不是没想到?”他下意识问。
秦菲苦涩一笑:
“我当然有想到徐五味可能有问题,但当时也只以为他可能是行为作风上不检点,喜欢玩女人之类的,多少也能接受,却没想到是精神上不正常。”
也许是彻底放开了,她突然当着两人的面,把身上穿的衬衫解开,露出了身体上的道道伤痕。
这一下,就连郭芸都动容了,眼底更是闪过一丝怒火:
“他打人?”
“脾气上来的时候,发病的时候,谁也不认,不管是对我还是对他妈都是拳打脚踢,持刀的情况也不在少数,我们每天都生活在他的精神压力之下。”秦菲掩面哭泣,这一刻,她总算是把这一年多来经受的委屈和苦难说了出来。
整个人痛快多了。
陈斌沉默看着这位大学里为数不多的朋友,第一次明白了她那晚说“女人只要嫁的好”时候是有多心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