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眼的远光灯如同两柄光剑,蛮横地刺破卷帘门的缝隙,在布满灰尘的仓库地面上划出惨白的光斑。粗野的叫骂和沉重的砸门声如同擂鼓,在空旷死寂的空间里激起令人心悸的回响,也狠狠砸在铁手、疤狗等人紧绷的神经上。
“虎爷的人!操!”疤狗捂着脸颊伤口,那里麻木感更重了,他眼中凶光毕露,反手抽出了别在后腰的砍刀,刀身在光斑映照下泛着冷光。
哑巴沉默地握紧了手中沉重的金属管,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如同一尊蓄势待发的铁塔,守在障碍物后。
铁手脸色铁青,迅速扫视众人:“疤狗、哑巴守门!耗子、老烟枪带周爷和罗浩往深处撤!快!”他声音急促,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面对有备而来、很可能携带武器的地头蛇,他们这些残兵败将硬拼就是找死。
耗子和老烟枪吓得手脚发软,连忙去搀扶盘坐的周尘。罗浩更是惊恐地抱紧了脚边不安低吼的铁爪,试图把它往黑暗里拖。
“安静。”周尘沙哑的声音响起,不高,却像冰冷的铁块投入沸腾的油锅,瞬间压下了所有人的慌乱。他没有起身,甚至没有看向那扇被砸得哐哐作响的卷帘门。
他枯槁的手指在身前虚按,暗沉墨绿的瞳孔深处,两点幽光如同深渊中的鬼火,静静燃烧。在他意念的精准操控下,一缕缕细若蛛丝、凝练如墨玉的**秽劫厄运丝**,正无声无息地从他指尖飘散而出,如同拥有生命的毒藤,悄无声息地融入门口那片被灯光切割的混乱区域。
它们缠绕上堆积在门边的、锈迹斑斑的废弃金属零件;它们附着在布满灰尘、油腻的废弃传送带链条上;它们甚至渗透进门口地面厚厚的、混杂着油污和铁屑的尘埃里。这些厄运丝极其微弱,不蕴含直接的杀伤力,却如同无形的陷阱,将衰败、侵蚀与扭曲厄运的种子,悄然播撒。
“开门!再不开门老子烧了这破地方!”门外黄毛的叫嚣更加肆无忌惮,伴随着更猛烈的砸门声,那扇本就扭曲变形的卷帘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疤狗看向周尘,眼神带着询问和一丝急迫。周尘缓缓摇头,枯槁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操!给脸不要脸!老三,给我撬开!”黄毛失去了耐心,怒吼道。
一阵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传来,显然对方开始用工具强行撬门。卷帘门发出令人牙酸的扭曲声,缝隙在工具的作用下被一点点强行扩大!
“妈的!”疤狗低骂一声,握紧了砍刀,身体绷紧,准备在门被撬开的瞬间冲出去拼死一搏。哑巴也举起了沉重的金属管。
铁手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看了一眼依旧盘坐不动、气息沉凝得可怕的周尘,一咬牙,也捡起一根撬棍,守在疤狗侧翼。
“嘎吱——嘣!”
一声金属断裂的脆响!卷帘门下方一角被撬棍硬生生撬开一个足够一人弯腰钻入的豁口!刺眼的灯光和外面冰冷的夜风猛地灌入!
“哈哈!给老子进去!把那群杂鱼揪出来!”黄毛嚣张的声音在豁口外响起。
一个染着红毛、穿着皮夹克、手里拎着根钢管的小混混,第一个迫不及待地从豁口处弯腰钻了进来!他脸上带着狞笑,嘴里骂骂咧咧:“妈的,让老子看看是哪个不长眼…”
他话还没说完!
就在他左脚刚刚踏进仓库地面的瞬间!
“嗤啦——!”
他脚下那片看似普通、混杂着油污铁屑的灰尘地面,毫无征兆地发出一声轻微的、如同静电释放般的声响!紧接着,他脚下一滑!
这滑倒并非简单的失去平衡。更像是他脚下的摩擦力在瞬间被某种力量“剥夺”了!他整个人如同踩在涂满了润滑油的冰面上,以一个极其夸张、完全违背常理的姿势,猛地向后仰倒!
“啊——!”红毛惊叫一声,手中的钢管脱手飞出!
更诡异的是,那根脱手的钢管,在空中划过一个弧线,不偏不倚,狠狠砸向旁边堆叠在一起、摇摇欲坠的几个锈蚀铁桶!
“哐当!哗啦啦——!”
铁桶被砸中,如同多米诺骨牌般轰然倒塌!其中一个锈蚀得最严重的铁桶,桶壁在撞击中直接破裂,里面储存的、早已凝固发黑的粘稠油脂混合着铁锈碎屑,如同泥石流般倾泻而出,劈头盖脸地浇了刚刚钻进来半个身子的另一个混混满头满脸!
“啊!我的眼睛!什么东西!好臭!”那个倒霉蛋惨叫着,手忙脚乱地抹着脸,脚下又被油脂滑倒,摔了个四脚朝天。
“操!怎么回事?!”刚想跟着钻进来的黄毛被这突如其来的混乱惊得后退一步,破口大骂,“红毛你他妈喝多了?!”
红毛自己也摔得七荤八素,屁股和后背传来火辣辣的疼痛,更让他惊恐的是刚才脚下那股诡异的“滑”感,完全不像踩到东西滑倒!他惊魂未定地爬起来:“黄…黄毛哥!邪门!这地儿邪门!”
仓库内,疤狗、哑巴和铁手都看呆了!这…这也太巧了吧?简直像排练好的闹剧!
只有周尘,那双暗沉墨绿的瞳孔深处,幽光微微一闪。缠绕在红毛脚踝附近、融入尘埃中的一缕厄运丝,完成了它的“使命”,悄然消散于无形。第一次小范围的厄运引导,成功了。虽然效果有限,却精准地制造了混乱,打击了对方的士气。
“邪你妈的门!废物!”门外的黄毛显然不信邪,也被激怒了。他一把推开还在抹脸的同伴,自己弯腰,一手持枪(一把老旧的仿五四手枪),一手扒着豁口边缘,就要往里钻!他脸上带着狠厉:“老子倒要看看,什么鬼东西作祟!”
疤狗眼神一厉,握紧砍刀就要冲上去!对方有枪,必须在他完全进来前解决!
“别动。”周尘冰冷的声音再次在疤狗脑中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疤狗硬生生止住脚步。
就在黄毛上半身探入豁口,持枪的手刚刚抬起,准备指向仓库内部的刹那!
他头顶上方,一根锈蚀严重、悬挂着废弃电线的金属横梁,连接处突然发出一声极其细微、却令人心悸的“嘎嘣”声!这声音在混乱中微不可闻。
紧接着!
“咔嚓!”
一小块拳头大小、边缘锋利的锈蚀铁块,如同被精确计算过一般,从横梁连接处断裂脱落,带着下坠的加速度,精准无比地砸向黄毛刚刚抬起的、握枪的手腕!
“啊——!”黄毛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手腕传来骨头碎裂般的剧痛!他手中的仿五四手枪瞬间脱手,掉落在满是油污和灰尘的地面上!
剧痛和突如其来的打击让黄毛身体失去平衡,上半身卡在豁口处,痛得龇牙咧嘴,惨叫连连!
“黄毛哥!”门外的混混们顿时慌了神。
仓库内,铁手倒吸一口凉气!疤狗更是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地上那把沾满油污的手枪,又猛地看向周尘!这…这绝对不是巧合!一次是巧合,两次呢?还如此精准地打掉了对方最具威胁的武器!
是周爷!一定是周爷那神鬼莫测的手段!
一股寒意瞬间爬上了铁手的脊背,随即又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敬畏和狂热取代。周爷的力量,比他们想象的更加诡异,更加可怕!
“机会!”铁手低吼一声,眼中爆发出凶光!对方头目受伤,武器掉落,阵脚大乱!此时不反击,更待何时?
“哑巴!跟我上!”疤狗也反应过来,怒吼一声,提着砍刀就从障碍物后猛冲出去!目标直指卡在豁口处惨叫的黄毛!
哑巴如同一辆沉默的坦克,紧随其后,沉重的金属管带着呼啸的风声砸向另一个挣扎着想爬起来的混混!
铁手也抄起撬棍,扑向另一个被油脂糊脸的家伙!
战斗瞬间爆发!疤狗冲到黄毛面前,毫不留情,一刀狠狠劈向黄毛卡在豁口处的肩膀!黄毛惊恐地想要缩回,但剧痛和卡住的身体让他动作迟缓!
“噗嗤!”砍刀入肉的声音伴随着黄毛更加凄厉的惨嚎!
哑巴的金属管则结结实实砸在另一个混混的背上,发出沉闷的骨裂声,那混混哼都没哼一声就瘫软下去。
铁手的撬棍也狠狠砸在油脂混混的腿上,对方抱着腿惨嚎翻滚。
仓库外剩余的混混被这血腥的反击和里面同伴的惨叫吓破了胆,加上黄毛被卡住,顿时失去了主心骨,发一声喊,竟拖着受伤的同伴,连滚带爬地丢下黄毛和地上的尸体,跳上外面的面包车,引擎轰鸣着仓皇逃离!
疤狗杀红了眼,还想追出去,却被铁手一把拉住:“别追!外面情况不明!”
仓库门口,只剩下卡在豁口处、肩膀血流如注、不断惨嚎的黄毛,以及地上一个被哑巴砸晕(或砸死)的混混尸体。
疤狗喘着粗气,看着还在抽搐惨叫的黄毛,眼中凶光一闪,举起砍刀就要结果了他。
“留活口。”周尘沙哑的声音响起。
疤狗动作一顿,刀锋停在黄毛脖颈上方。黄毛吓得魂飞魄散,连惨叫都憋了回去,只剩下惊恐的呜咽。
铁手立刻上前,用准备好的破布条粗暴地给黄毛止血、捆扎,又和哑巴一起,像拖死狗一样把他从豁口处拖了进来,扔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仓库内弥漫开浓重的血腥味和油脂的恶臭。战斗短暂而血腥,己方无人受伤(除了疤狗脸上被铁爪抓的旧伤),全歼对方五人小队(死一伤三逃一),还生擒了头目。
耗子和老烟枪看得目瞪口呆,腿肚子还在打颤。罗浩抱着铁爪缩在角落,脸色苍白,看向周尘的眼神充满了更深的恐惧。刚才那两次诡异的“意外”,他离得近,隐隐觉得和这位“周爷”身上散发的那种阴冷气息有关。
周尘缓缓站起身。枯槁的身形在昏暗光线下显得异常高大。他走到黄毛面前,暗沉墨绿的瞳孔俯视着这个因失血和恐惧而瑟瑟发抖的地头蛇。
“虎爷?老疤?”周尘的声音如同两块锈铁摩擦,“说。”
黄毛对上那双毫无人类情感的墨绿瞳孔,仿佛看到了九幽地狱,心理防线瞬间崩溃:“我说!我说!是…是疤脸强!疤脸强给虎爷传的话,说…说有一伙从老齿轮厂逃出来的杂鱼,身上带着值钱货,躲进了这片废厂区!虎爷…虎爷就让我们来…来收‘占地费’,顺便…顺便把你们抓回去给疤脸强交差…”
疤脸强!果然是那个老杂碎!疤狗眼中怒火更盛。
“虎爷…在哪?多少人?装备?”周尘继续问道,每个问题都直指核心。
黄毛不敢有丝毫隐瞒,竹筒倒篓般交代:“虎爷…平时在…在废钢厂那边…那边有个他弄的地下赌场…手底下…手底下大概三十来个能打的…枪…枪不多,就…就几把老家伙…刚才…刚才那把被…被您打掉了…”他看向周尘的眼神充满了恐惧,显然把刚才的“意外”当成了周尘的手段。
就在这时,一直守着破电脑的耗子突然发出一声压抑的惊呼:“周…周爷!铁手哥!你们快来看!”
众人围拢过去。只见耗子指着屏幕上一条刚刚刷新的、不起眼的加密短讯(被罗浩之前设置的过滤器捕捉到并尝试破解了一部分):
“磐石…计划…样本…转运路线…更改…南郊…工业区…7号备用路线…警惕…意外…干扰…”
虽然信息残缺不全,但“磐石计划”、“样本转运”、“南郊工业区”、“7号路线”这几个词,如同惊雷般在铁手等人脑中炸响!
寰宇生科!龙组!磐石计划!他们的运输路线,竟然要经过这片混乱的南郊废厂区?而且就在近期?
周尘暗沉墨绿的瞳孔,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波动。他低头,看向自己枯槁手掌中缓缓凝聚、缠绕的一缕墨玉般的秽劫厄运丝。
冰冷的嘴角,似乎勾起了一丝极其细微、却令人不寒而栗的弧度。
猎物,似乎自己送上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