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坛冰冷,竖井幽深。精纯如九幽寒泉的阴煞之气从井口升腾,将整个地下空间浸染得如同冰窖。头顶,沉闷如雷的爆炸声和机械的撞击声透过厚重的岩层不断传来,每一次撞击都让这座古老的地下空间剧烈震颤!巨大的混凝土碎块如同死亡的冰雹,裹挟着尘埃和锈屑,从布满裂痕的穹顶簌簌砸落,在祭坛冰冷的黑色金属表面摔得粉碎。
风暴已至。地面之上,“灾厄”机甲的重炮正撕裂大地,“地脉锁龙”的禁锢之力正渗透空间,陈家的玄门高手正掐诀念咒,试图封锁那扇通往未知的门扉。龙组“镇劫”的精英如同盘旋的猎鹰,等待着目标被逼出巢穴,或是…被彻底埋葬。
风暴的中心,周尘枯槁的身影立于祭坛之前,渺小如尘埃,却又是搅动这滔天巨浪的唯一核心。
他缓缓抬起枯槁的手掌。掌心,那枚“秽泉通宝”古钱不再仅仅是滚烫,它正散发着一种近乎活物的搏动!暗沉的铜锈在井口逸散的阴煞之气冲刷下,竟隐隐透出一种幽邃的光泽,钱币上模糊的“秽泉”二字,仿佛活了过来,流淌着污秽与本源的光。
退?身后是步步紧逼、欲将他碎尸万段的死局。陈家的报复,龙组的追捕,寰宇的觊觎…这片凡俗之土,已无他立锥之地。更何况,体内那狂暴冲突、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般的秽劫之力与地脉阴煞,早已将他这具残破的躯壳推到了彻底崩解的边缘。守心玉佩的清光微弱如风中残烛,紫檀八卦盒的震动也带着力不从心的悲鸣。
进?前方是传说中吞噬一切、连古修士都需封印镇压的“归墟之眼”。是生路?是死地?还是…超越生死的未知?
答案,似乎早已注定。
暗沉墨绿的瞳孔深处,冰冷死寂与毁灭的幽火最后一次交织、碰撞。过往的一幕幕在濒临极限的识海中飞速闪过:黑水街的煞气爆发、棚户区的绝望挣扎、青瑶山间的灯火、医院暗夜的惊魂送药、码头血战兄弟反目、仓库秽煞中的生死突破、疤脸强老巢的血腥清算、黑石场外劫焰焚天的搏杀…以及,小囡那张苍白倔强的脸庞,如同黑暗中的灯塔,穿透了所有污秽与血腥。
“小囡…”
一声沙哑到几乎无法辨别的低语,如同叹息,消散在冰冷的阴煞之气中。
为了活下去,为了那未解的谜团,为了守护那点微弱的、却支撑着他未曾彻底沉沦的光…他别无选择!
眼中的挣扎瞬间化为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
“吼——!!!”
一声如同困兽濒死的咆哮从周尘喉咙深处炸开!他不再压制体内那狂暴冲突、濒临极限的力量!反而如同点燃了最后的引信,将残存的意志、不屈的执念、以及对这污浊凡尘的最后一丝留恋,全部化作了燃料,投入那沸腾的劫力熔炉!
“嗡——!!!”
一股比之前仓库爆发更加恐怖、更加深沉、更加污秽的灰绿色劫焰,混合着从幽暗晶石中引动的地脉阴煞,如同压抑了万载的火山,轰然从他枯槁的躯壳中喷薄而出!
这一次,劫焰不再是失控的肆虐,而是被他残存的意志强行引导、凝聚!如同为他披上了一件燃烧着灰绿火焰、流淌着污秽符文的死亡战甲!
皮肤下那蛛网般的黑色裂纹瞬间被劫焰填满、撑开!粘稠如墨的污血尚未渗出便被蒸发!枯槁的身体在劫焰的包裹下,仿佛短暂地摆脱了肉身的束缚,散发出一种令人灵魂颤栗的、非生非死的恐怖威压!
他猛地踏前一步!燃烧着劫焰的枯槁手掌,如同托举着万钧之力,将那枚搏动到极致的“秽泉通宝”,狠狠按向祭坛顶端、竖井边缘那唯一一个与之完美契合的、如同锁眼般的凹陷符文中!
“以劫为引!秽泉归位!开!!!”
沙哑、疯狂、如同来自九幽的咆哮,响彻整个地下空间!
“嗡——!!!”
就在古钱嵌入祭坛的刹那!
整个黑色金属祭坛上,那无数复杂古老、流淌着暗沉血光的符文,如同被瞬间注入了生命!一层层,从底部到顶端,依次爆发出刺目的幽光!光芒并非炽热,而是极致的冰冷与深邃!仿佛连接了九幽黄泉!
竖井深处,那如同巨魔吞咽般的低沉脉动声骤然停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心悸的、仿佛空间本身被撕裂的“嗤啦”声!
轰——!!!
一道无法形容其颜色的幽光,猛地从竖井深处冲天而起!瞬间吞噬了祭坛顶端的周尘!那幽光并非纯粹的光,更像是凝聚到实质的空间裂隙!它扭曲、旋转、散发出吞噬一切光线和生机的恐怖吸力!
整个地下空间如同被投入了搅拌机!空间疯狂地扭曲、折叠!墙壁上那些蠕动的暗红色污迹如同活物般尖叫、蒸发!地面上散落的骨骼碎片、金属残骸被无形的力量卷起,吸入那幽光之中,瞬间化为齑粉!连那些盘踞的怨灵恶煞,都在这恐怖的吸力下发出绝望的尖啸,被强行撕扯、吞噬!
“不好!门开了!能量指数爆表!!”
“地脉锁龙阵被强行冲开!反噬!噗——!”
“‘灾厄’机甲!能量屏障过载!快退!!”
“拦住他!不能让他进去!”
地面之上,各种惊恐、愤怒、绝望的嘶吼和爆炸声混杂在一起!陈家主持阵法的老者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萎靡倒地!封锁入口的土黄色能量光幕如同脆弱的玻璃般寸寸碎裂!一台靠近井口上方地面的“灾厄”机甲被逸散出的恐怖吸力波及,沉重的机体竟被硬生生拔离地面数米,能量护盾疯狂闪烁,发出刺耳的过载警报!
幽光之中,周尘的身影被彻底吞噬。他感觉自己被抛入了一个光怪陆离、充满毁灭性撕扯力的空间通道!狂暴的空间乱流如同亿万把利刃,疯狂切割着他燃烧劫焰的躯壳!守心玉佩的清光在接触幽光的瞬间便彻底熄灭!紫檀八卦盒发出一声悲鸣般的碎裂声,化为飞灰!怀中的幽暗晶石疯狂震动,内部那滴暗红色液体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形成一层薄薄的血色光膜,勉强护住他核心的心脉!
剧痛!超越了他以往承受极限的剧痛!仿佛灵魂和肉体都在被强行撕裂、重组!
然而,就在这无边的痛苦和毁灭乱流中,他残存的意志,却透过那扭曲的光影,最后一次“看”向了遥远的方向——那座被严密守护的医院,那间洁白的病房。
病床上,沉睡的小囡似乎感应到了什么,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一滴晶莹的泪水,无声地从眼角滑落。
“周…哥哥…”
一声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呢喃,穿透了空间的阻隔,如同最后一点温暖的星火,烙印在周尘即将彻底沉沦的意识深处。
下一刻,所有的光影、声音、感知…彻底消失!
只剩下无尽的、吞噬一切的黑暗与坠落感!
**卷终·余烬与新劫**
安宁医院废墟上空。
那冲天而起的诡异幽光如同昙花一现,在撕裂了大地、吞噬了目标之后,骤然收缩、消失!
留下的,是一个直径近百米的、深不见底的巨大天坑!如同大地狰狞的伤疤!天坑边缘,泥土、岩石、建筑的残骸如同被无形的巨口啃噬过,光滑而陡峭,还残留着高温灼烧和空间撕裂的诡异痕迹。浑浊的地下水正从坑壁的缝隙中汩汩涌出,迅速在坑底汇聚。
天坑周围,一片狼藉。
龙组“镇劫”的旋翼机盘旋在安全距离外,探照灯光柱徒劳地扫射着那深不见底的巨坑。“灾厄”机甲残骸散落在坑边,有的被吸力撕扯变形,有的能量核心过载爆炸,燃烧着残火。地面上,穿着黑色作战服的队员和穿着道袍的陈家子弟横七竖八地倒着,不少人捂着胸口咳血,眼神中充满了惊骇、不甘和深深的无力感。
“磐石”队长依靠在一台半毁的机甲旁,面甲破碎,脸色苍白如纸。他看着那吞噬一切的深渊,刚毅的脸上肌肉微微抽搐。通讯器里传来指挥部焦急的询问,他却久久无法言语。
“符师”被队员搀扶着,气息奄奄,望着巨坑的眼神复杂无比:“那力量…那门…他…真的跳进去了…”
远处,未被波及的陈家阵营中,陈风脸色铁青,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他看着那深不见底的巨坑,眼中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计划被打乱、珍宝被夺走的极致愤怒和贪婪。“归墟之眼…源髓…钥匙…周尘!就算你坠入九幽,我陈家也要把你和里面的东西挖出来!”
城市的一角在混乱中沉沦。刺耳的警笛声、救护车声、民众惊恐的哭喊声混杂在一起。安宁医院区域的塌陷,成为了当夜最惊悚的头条新闻,各种猜测和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
而在城市某个阴暗的角落,废弃地铁通风管道深处。
铁手、哑巴、疤狗、罗浩四人蜷缩在狭小的空间里,沉默地听着外面隐约传来的警笛和混乱。一台用备用零件勉强修复的破旧收音机,正断断续续地播报着关于南郊“大型地质塌陷事故”的官方通报。
铁手怀中,那块幽暗的晶石散发着冰冷的阴煞气息,那块“镇”字令牌则传递着微弱的暖意。磐石计划的U盘,静静地躺在他贴身的口袋里。
疤狗捂着肋下的伤口,眼神空洞。哑巴沉默地擦拭着金属管上的污迹。罗浩抱着铁爪冰冷的尸体,无声地流泪。
黑旗,失去了它的“主”。这艘由污秽和恐惧组成的破船,失去了指引它航行的风暴之眼。是分崩离析?还是在黑暗的角落蛰伏,等待着…那一点也许永远不会再亮起的劫火?
幽暗的深渊之底。
绝对的死寂与黑暗。
时间与空间的概念在这里变得模糊。
一点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灰败劫火,在无垠的黑暗中缓缓坠落。
如同风中残烛,又如同…浴火重生的种子。
它坠向的,是永恒的寂灭?还是…新劫的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