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赏花宴设在御花园的牡丹亭,各色牡丹开得泼天富贵,映得满庭锦衣华服都失了颜色。沈微婉穿着月白色襦裙,裙摆绣着几枝墨色修竹,素净得像一捧新雪,偏偏头上斜插着那支沈若柔送的赤金镶宝石发钗,钗头的红宝石在阳光下晃出细碎的光。
“小姐,您真要戴这支钗子?”春桃跟在身后,看着钗头若隐若现的尖刺,心里直打鼓,“万一二小姐……”
“就怕她不来呢。”沈微婉勾唇一笑,指尖在袖中轻轻一捻——昨晚她已用钳子把钗头的尖刺掰成了弯钩,角度刁钻得像只蓄势待发的毒蝎。她晃了晃脑袋,发钗在鬓边轻轻颤动,“你瞧,多好看,跟为我量身定做的一样。”
正说着,假山后转出个身影,正是本该禁足的沈若柔。她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溜出来,脸上敷着厚厚的粉,遮住了前几日被气出的痘子,看见沈微婉头上的发钗,眼底闪过一丝嫉恨,随即又换上温婉的笑:“妹妹也来了?这支发钗戴在你头上,真是好看。”
沈微婉歪头,故意让发钗晃得更厉害:“是吗?堂姐眼光真好,就是这钗头有点硌人,昨晚还扎破了我的手指呢。”她说着,举起食指,上面果然贴着片小小的创可贴——那是她今早用针扎的,血珠恰到好处。
沈若柔的指甲掐进掌心,面上却笑得更甜:“是吗?让我看看。”她凑近一步,伸手就想去拨弄发钗,“许是做工粗糙了些,我帮你调整下……”
就在她指尖触到钗头的瞬间,沈微婉猛地侧身,同时手腕轻抬——沈若柔的食指精准地撞上了那道弯刺!
“啊!”沈若柔痛呼出声,鲜血瞬间从指腹涌出,滴在月白色的裙摆上,像落了朵妖艳的红梅。
“堂姐!”沈微婉惊呼,一把抓住她的手,眼神“惊恐”,“你怎么了?是不是被我的发钗扎到了?”
周围的贵女们闻声围过来,看着沈若柔流血的手指和那支发钗,眼神瞬间变得微妙。太傅家的千金掩着嘴:“这发钗……怎么会有刺?”
“我不知道啊!”沈微婉松开手,退后半步,脸上写满“无辜”,“这是堂姐前几日送我的,她说好看,让我戴着……都怪我,不该戴这么危险的东西,差点伤到堂姐!”
沈若柔看着自己流血的手指,又看看周围人怀疑的目光,急得脸通红:“不是的!是你自己弄的!这钗子本来没有刺!”
“没有刺?”沈微婉拿起发钗,对着阳光一照,那道弯刺明晃晃地露了出来,“可堂姐你看,这刺多尖啊!昨晚我扎破手,还以为是自己不小心呢,原来真的有问题!”
她突然转向旁边的七皇子萧煜,后者不知何时站在不远处,正饶有兴致地看着这边。沈微婉眼眶一红,声音带了哭腔:“七皇子殿下,您说这是怎么回事呀?堂姐好心送我发钗,怎么会有刺呢?”
萧煜挑眉,目光落在沈若柔滴血的手指上,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哦?沈二小姐送的发钗,竟有如此‘惊喜’?”
这话一出,周围的贵女们再也憋不住,纷纷交头接耳。
“难怪沈二小姐前几日被禁足,原来是送带刺的发钗给嫡姐?”
“啧啧,这心思也太歹毒了吧?”
“幸好沈大小姐没事,不然可就惨了……”
沈若柔听着议论,只觉得一阵眩晕,鲜血顺着指尖滴在青石路上,像在她心上砸出一个个血坑。她想辩解,却发现所有人都用鄙夷的目光看着她,连一向偏袒她的柳氏都躲在人群后,不敢上前。
“我没有!”沈若柔尖叫,指着沈微婉,“是她!是她自己弄的尖刺,想陷害我!”
“堂姐,”沈微婉摇摇头,把发钗递给旁边的老嬷嬷检查,“这刺上还有您的血呢,怎么会是我弄的?”
老嬷嬷接过发钗,看清那道刁钻的弯刺,脸色也沉了下来。这刺明显是人为掰弯的,而且角度刚好能在触碰时扎伤人,绝非巧合。
萧煜上前一步,从老嬷嬷手中拿过发钗,指尖轻轻拂过弯刺,眼神冷了几分:“沈二小姐,皇家宴会上行此歹毒之事,你可知罪?”
沈若柔吓得腿一软,差点跪下。她看着萧煜冰冷的眼神,又看看周围人鄙夷的目光,终于意识到,自己彻底输了。这支发钗,本是她用来陷害沈微婉的,如今却成了刺向自己的利刃。
“我……我……”沈若柔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沈微婉适时地“哎呀”一声,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堂姐,你别吓我呀!是不是疼坏了?快,快叫太医!”
她转头对春桃使眼色,春桃立刻会意,尖叫着跑去叫人。周围的贵女们看着沈微婉“关切”的样子,再看看沈若柔狼狈的模样,心中对沈微婉的同情又多了几分,对沈若柔的反感也更深了。
萧煜看着沈微婉眼中一闪而过的狡黠,嘴角的笑意更浓了。这个女人,总能在不经意间,把一手烂牌打得风生水起。他将发钗递给身边的侍卫,低声道:“收好,这可是物证。”
侍卫领命,沈若柔看着发钗被拿走,彻底瘫软在地。她知道,这次之后,她在京城贵女圈里,算是彻底抬不起头了。
闹剧收场,沈若柔被柳氏匆匆带走,据说回去后就发起了高烧,柳氏也被太后叫去训斥了一番。沈微婉则成了全场同情的对象,太傅夫人还特意送了支新的玉簪给她,安慰她“别被小人所害”。
“小姐,您这招‘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真是太绝了!”春桃帮沈微婉卸下头饰,忍不住赞叹,“二小姐那表情,跟吃了屎似的!”
沈微婉对着镜子,取下那支惹祸的发钗,扔进妆奁最深的抽屉:“跟我玩阴的?她还嫩了点。”她想起前世被沈若柔用类似的手段陷害,差点毁了容,眼底寒光一闪,“这只是利息。”
春桃端来温水,犹豫着问:“小姐,七皇子殿下刚才……是不是又帮您了?”
沈微婉接过毛巾擦手,想起萧煜那双深邃的眼睛,心里微动:“他只是看不惯龌龊事罢了。”话虽如此,她却记得萧煜看她时,眼中那抹毫不掩饰的兴味。
“才不是呢!”春桃撇嘴,“我看七皇子殿下看您的眼神,跟看稀世珍宝似的!”
正说着,院外传来通传:“七皇子殿下驾到——”
沈微婉和春桃对视一眼,都有些惊讶。萧煜怎么会来将军府?
萧煜穿着一身月白常服,腰间系着玉带,墨发用玉冠束起,比在宴会上更显俊朗。他走进来,目光扫过房内简单的陈设,最后落在沈微婉身上:“沈大小姐,今日之事,受惊了。”
沈微婉福身行礼:“有劳殿下挂心,臣女无碍。”
萧煜摆摆手,示意下人退下,才从袖中拿出一支木盒:“这支发钗,本王让人重新熔了,送你支新的,免得再被‘误伤’。”
木盒打开,里面是一支赤金点翠步摇,凤凰展翅的造型,羽毛上的翠羽在光线下流转着七彩光芒,比沈若柔送的那支不知华贵多少倍。
沈微婉挑眉:“殿下这是……”
“算是赔礼。”萧煜嘴角含笑,“赔你今日被打扰了赏花的兴致。”
沈微婉看着步摇,又看看萧煜,突然笑了:“殿下何必如此客气?比起步摇,臣女更想知道,殿下屡次相助,所为何来?”
萧煜看着她明亮的眼睛,里面没有丝毫怯意,只有探究和坦然,心中微动:“你觉得呢?”
“臣女觉得,”沈微婉拿起步摇,在手中晃了晃,“殿下觉得我有趣,像个会拆招的戏班子小丑。”
萧煜闻言,忍不住笑出声:“你倒是直白。”他走近一步,声音压低,“不过,本王觉得,你比戏班子里的小丑,有趣多了。”
沈微婉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闻着他身上清冽的墨香,心跳莫名漏了一拍。她赶紧后退一步,将步摇插在发髻上:“多谢殿下赏赐,臣女很喜欢。”
萧煜看着她略显慌乱的样子,眼中笑意更深:“喜欢就好。改日本王再邀你去骑马,可愿赏光?”
“自然愿意。”沈微婉点头,心中却在盘算,萧煜频频示好,到底有何目的?
萧煜又说了几句话,便告辞了。沈微婉站在窗前,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春桃凑过来:“小姐,七皇子对您也太好了吧?又是送步摇,又是邀您骑马……”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沈微婉收回目光,拿起桌上的账本,“不过,他的‘殷勤’,我不介意多收一些。”
她翻开账本,上面记着柳氏克扣中饱私囊的证据,每一笔都清晰明了。柳氏,沈若柔,你们的好日子,到头了。
窗外的夕阳染红了半边天,沈微婉看着账本上的数字,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下一章,该是时候,让柳氏为她的贪婪付出代价了。而七皇子萧煜,或许会成为她扳倒柳氏的关键一步。
这场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戏码,只是个开始。接下来,她要上演的,是一场让整个将军府都天翻地覆的大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