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午后,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将军府正厅的金砖上投下斑驳光影。沈微婉端坐在主位下首,手里捏着块刚送来的冰镇绿豆糕,眼角余光却瞟着厅门口——柳氏正拽着沈若柔的手腕,把她往厅里拖,后者裙摆上还沾着今早摔进泥坑时的草屑。
“婉婉啊,”柳氏一进门就换上副哭丧脸,松开沈若柔的手,转而抓住沈微婉的胳膊,指甲却暗暗掐进她肉里,“你跟娘说说,若柔她……她只是一时糊涂,你可不能真把那些混话传出去啊!”
沈微婉“哎呦”一声,故意往旁边躲:“婶娘您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她眨巴着眼睛,看向低头绞帕子的沈若柔,“堂姐今早不是跟李公子在花园里‘表哥表妹’地叙旧吗?怎么还哭上了?”
“表哥?!”柳氏和沈若柔同时惊呼。沈若柔猛地抬头,眼尾抽搐着想辩解,却被柳氏抢先一步。
“对!就是表哥!”柳氏连连点头,脸上挤出褶子,“李修他娘是我远房表妹,论起来若柔该叫他一声表哥!小孩子家凑一起说说话,哪就成了外面传的那样?肯定是下人乱嚼舌根!”
沈微婉故作恍然大悟,拍着手道:“哦——原来是表哥!我说呢,李公子怎么总往咱们府跑,原来是走亲戚呀!”她顿了顿,歪头看向沈若柔,“可堂姐今早不是说李公子是‘心仪之人’吗?怎么又成表哥了?难道大晟王朝的表哥都能拉手摔进泥里?”
“你……”沈若柔气得脸通红,偏偏柳氏在旁边使眼色,让她把话咽了回去。
就在这时,厅外传来“笃笃”的拐杖声,李修正一瘸一拐地闯进来,脸上还带着未消的淤青——那是今早被家丁“不小心”撞到的。他看见沈微婉,眼睛一亮,竟忘了柳氏的叮嘱,拄着拐杖就往她面前凑:“微婉!你听我解释,我跟你堂姐真的没什么!我心里只有你——”
“李公子!”柳氏尖叫着打断他,恨不得拿拐杖敲他脑袋,“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先回家吗?”
李修却像没听见,只顾着对沈微婉表忠心:“微婉,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但我对你的真心天地可鉴!我不是你堂姐的表哥,我是……”他一激动,舌头打了结,“我是、我是……”
沈若柔眼看他要说出更离谱的话,慌忙插嘴:“他是我表哥!亲表哥!”
“不是!”李修猛地转头,对着沈若柔怒吼,“我什么时候成你表哥了?我爹跟你娘八竿子打不着!”他又转回来,试图抓住沈微婉的手,“微婉,你别信她的!我是真心想娶你,做你的未婚夫!”
“轰——”
这话一出,满厅寂静。柳氏手里的帕子“啪”地掉在地上,沈若柔目瞪口呆,连旁边端茶的小厮都忘了走路,瓷杯晃出的茶水洒了一地。
沈微婉“嚯”地站起来,往后跳了两步,脸上写满“惊恐”:“未婚夫?!李公子,你可别胡说!我连你姓什么都快忘了,怎么就成未婚夫妻了?”她转向柳氏,“婶娘,您听见了吧?李公子说要做我未婚夫!可他刚才还跟堂姐在花园里搂搂抱抱呢!这、这算什么呀?”
柳氏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李修说不出话:“你……你……”
李修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脸“腾”地红透,结结巴巴地辩解:“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
“不是那个意思?”沈微婉挑眉,绕着他走了一圈,“那是什么意思?难道李公子想‘一脚踏两船’?一边跟堂姐‘表哥表妹’地亲近,一边又想当我未婚夫?啧啧,这算盘打得可真精,就是腿瘸了点,跑得不够快,被抓包了吧?”
“我没有!”李修怒吼,拐杖重重杵地,“是你堂姐勾引我!她天天给我送帕子送点心,还说你坏话,说你傻……”
“李修!”沈若柔尖叫着扑过去,想捂他的嘴,却被他一把推开,踉跄着摔在地上。
“够了!”柳氏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指着门口对李修怒吼,“你给我滚!立刻马上滚出将军府!”
李修看看柳氏,又看看一脸“无辜”的沈微婉,再想想外面的“断袖”传闻和今早的狼狈,突然像泄了气的皮球,拄着拐杖转身就走,边走边嘟囔:“都怪你沈微婉!要不是你,我怎么会……”
他的声音越来越远,厅里只剩下柳氏粗重的喘气声和沈若柔压抑的哭声。
沈微婉看着地上的沈若柔,忽然“哎呀”一声,蹲下身想扶她,却“不小心”把手里的绿豆糕掉在她裙摆的草屑上:“堂姐,你没事吧?瞧这裙子脏的,快回房换一件吧。对了,刚才李公子说你送他帕子点心,还说我坏话……是真的吗?”
沈若柔猛地抬头,眼里充满怨毒,却在看到柳氏杀人的目光时,又迅速低下头,哭唧唧地说:“妹妹,你别听李修胡说,他是气急败坏了才乱咬人……”
“哦?是吗?”沈微婉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渣子,“可我怎么听说,前儿你还让小丫鬟给李公子送了块绣着缠枝莲的帕子?那帕子跟李公子袖口的花纹可真像呢。”
柳氏脸色一变,厉声打断:“够了!微婉,若柔是你堂姐,你怎么能这么编排她?”
“我编排她?”沈微婉故作委屈,“婶娘,我只是把李公子的话重复一遍而已。再说了,李公子刚才都承认了,是堂姐勾引他呢。”她顿了顿,看向柳氏,“婶娘,您说这事儿要是传出去,堂姐还怎么嫁人呀?”
柳氏被问得哑口无言,只能狠狠瞪着沈微婉,那眼神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
沈微婉却像没看见,福了福身:“婶娘,堂姐,既然误会解开了,我就先回房了。哦对了,”她走到门口又回头,“李公子说想当我未婚夫的事,我就当没听见。但他跟堂姐的‘表哥表妹’情,您二位可得跟外面说清楚,别再让人误会了——毕竟,谁家表哥会跟表妹在花园里摔成那样呀,对吧?”
说完,她不等柳氏回答,转身就走,留下身后一地狼藉和沈若柔压抑的哭声。
“小姐,您刚才可真厉害!”春桃跟在她身后,笑得直不起腰,“李修那傻子,居然说自己是未婚夫,把二小姐和柳氏夫人都坑惨了!”
沈微婉挑眉,捏起春桃手里的半块绿豆糕塞进嘴里:“厉害?这才哪到哪。你没看见柳氏那眼神,跟要吃了我似的。”
“她敢!”春桃哼了一声,“现在府里谁不知道柳氏母女和李修的丑事?老管家刚才还在库房门口叹气呢,说幸好小姐您聪明,不然将军府的脸都要被她们丢尽了!”
沈微婉脚步一顿,看向远处的库房方向。老管家是父亲的旧部,以前总觉得她傻,现在态度却慢慢变了。这是个好兆头。
“走吧,”沈微婉拍拍手,“回房睡午觉去。等睡醒了,再听听外面又有什么‘新故事’——比如,‘李公子求娶不成反被拒,恼羞成怒曝堂姐丑事’之类的,肯定很精彩。”
春桃咯咯地笑,跟着她往院子里走。路过水榭时,沈微婉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只见七皇子萧煜正坐在里面,手里拿着本书,目光却落在她身上,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不知为何,被那双眼眸注视着,沈微婉心里竟有些发毛。她加快脚步,拉着春桃钻进了月洞门。
萧煜看着她消失的背影,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石桌。旁边的侍卫低声问:“殿下,那李修如此蠢笨,还要继续看着吗?”
“自然。”萧煜合上书,眸光深邃,“你不觉得,看沈微婉收拾这些跳梁小丑,比看折子有趣多了?”他顿了顿,想起刚才沈微婉那狡黠的眼神,嘴角笑意加深,“再说,她接下来的‘戏’,本王还想接着看呢。”
侍卫不敢多问,只得躬身退下。
而此刻的沈微婉,正躺在软榻上,听着春桃汇报最新的“街头八卦”。
“小姐,您是没看见,李修回家路上被小孩扔石子,喊他‘断袖未婚夫’!”春桃笑得前仰后合,“还有二小姐,据说今早睡醒发现院里的下人都在偷偷笑她,气得把镜子都砸了!”
沈微婉闭着眼,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李修,沈若柔,柳氏……你们的“好日子”,才刚刚开始。
阳光透过窗纱洒在她脸上,暖洋洋的。沈微婉翻了个身,决定睡个好觉——毕竟,下午还要去“探望”一下气急败坏的婶娘和堂姐,给她们“送”点“安慰”呢。
这京城的热闹,她可不想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