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夏天,我跟着地质勘探队来到西南边陲的蛇盘村。村口立着块布满青苔的石碑,上面“蛇盘”二字被磨得模糊不清,唯有盘绕其上的石刻巨蛇栩栩如生,蛇眼镶嵌的黑曜石泛着幽幽冷光。
村长佝偻着背接待我们时,脖颈处蜿蜒着暗红色疤痕,像是被什么撕咬过。“莫靠近村西的沼泽,那是蛇祖的地盘。”他浑浊的眼珠死死盯着我,“三十年前,有个外乡人在那采草药,第二日被发现时,整个人蜷缩成蛇形,七窍钻出拇指粗的花蛇……”
当晚我住在老乡家,老式木床吱呀作响。后半夜,我被窸窸窣的响动惊醒,月光透过窗棂,照见墙角的竹篓正在蠕动。掀开盖子的瞬间,数十条青蛇喷涌而出,冰凉的蛇身缠住我的手腕,蛇信子舔过我的耳垂。我尖叫着打翻油灯,火焰中,蛇群竟摆出人形,朝我露出诡异的笑。
次日勘探,我特意避开村西。但队长指着卫星地图上的异常区域,坚持要去沼泽边缘勘测。穿过半人高的芦苇荡,腐臭气息扑面而来。水面漂浮着动物残骸,死鱼眼珠暴突,肚皮上布满齿痕。突然,水面炸开巨大涟漪,一条水桶粗的蟒蛇破水而出,蛇鳞泛着金属光泽,头顶凸起的肉冠如同王冠。
“快逃!”村长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挥舞着桃木剑。蟒蛇张开血盆大口,腥风刮得人睁不开眼。混乱中,我看见沼泽深处立着座残破的庙宇,庙前石碑刻着“蛇祖祠”,供桌上摆满孩童模样的蜡像,每个蜡像嘴里都含着蛇蛋。
当晚,村里响起凄厉的哭嚎。我冲出门,看见十几个村民举着火把,抬着竹轿往沼泽走去。竹轿里传来婴儿啼哭,掀开轿帘的刹那,我僵在原地——轿中蜷缩着个皮肤青白的婴儿,头顶密密麻麻的蛇鳞正在生长。
“每月十五,都要给蛇祖献上祭品。”村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脖颈的疤痕渗出血珠,“当年我儿子就是祭品,现在轮到你了。”话音未落,村民们围拢过来,我被按在地上,嘴里被塞进散发腥气的蛇蛋。
深夜,我在潮湿的石板上醒来。四周漆黑一片,头顶垂落无数蛇蜕。前方传来铁链拖曳声,我摸索着前行,看见祭坛上绑着个女人,她腹部高高隆起,皮肤下有东西在不停蠕动。“救救我……”她的声音沙哑,突然,无数小蛇从她七窍钻出,女人化作一具空皮囊。
祭坛深处传来窸窸窣响动,我举起火把,照亮的瞬间肝胆俱裂——墙上密密麻麻嵌着人骨,每具骨架都摆出盘蛇的姿势。最中央的石台上,盘着一条巨蟒,正是白天所见的蛇祖。它吐着信子,蛇瞳中映出我的倒影,缓缓张开布满倒刺的嘴。
千钧一发之际,勘探队的手电筒光束刺破黑暗。队长端着猎枪怒吼:“放开他!”蛇祖发出震耳欲聋的嘶鸣,沼泽沸腾起来,成千上万的蛇涌出水面。枪声、蛇鸣、惨叫声交织在一起,我看见村长被蛇群淹没,脖颈的疤痕处钻出蛇头,咬断了自己的喉咙。
黎明破晓时,蛇盘村已成废墟。沼泽中央升起巨大漩涡,将所有蛇类卷入其中。临走前,我在坍塌的蛇祖祠里发现本残破的族谱,泛黄的纸页记载着惊人的秘密:蛇盘村村民竟是蛇妖后裔,每百年需献祭活人,以维持人蛇平衡。
如今,每当暴雨倾盆,我总能听见若有若无的蛇鸣,还有村民们凄厉的哭喊声。蛇盘村的传说仍在继续,据说月圆之夜,有人看见沼泽上空漂浮着无数青色光点,如同群蛇在起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