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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沉沉,压向这座名为“赤枫”的边陲大城。风卷起街角的尘土和枯叶,打着旋儿掠过斑驳的城墙根。城门处,几张新贴不久的通缉画像被风吹得哗啦作响,画中那戴着夜枭面具的身影线条冷硬,下方标注的赏金数额令人心跳加速。几个气息精悍、眼神锐利如鹰隼的汉子在画像前短暂驻足,低声交谈几句,随即如鬼魅般散入城内人流深处。空气里,一股无形的肃杀寒意悄然弥漫。

城西,一家门面不起眼、只悬着一盏旧灯笼的客栈,后巷深处。

一个老乞丐蜷缩在堆满杂物的角落,破烂的棉絮从他那件看不出原色的夹袄里钻出来,沾满油污和尘灰。他双手拢在袖子里,头低垂着,花白打绺的乱发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布满深纹的额头和一截干瘪的鼻梁。偶尔有步履匆匆的行人经过,丢下几枚铜钱落在脚边的破碗里,发出叮当脆响,老乞丐也只是喉咙里含糊地咕哝两声,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浑浊的眼珠,却透过额前垂下的乱发缝隙,死死钉在客栈二楼一扇紧闭的窗户上。那眼神深处,一丝与衰老躯体格格不入的、属于猎食者的精光,倏忽闪过,快得如同幻觉。

窗内。

云黯背对着窗户,身影几乎与屋内角落的浓重阴影融为一体。他并未点灯,桌上放着一只粗陶茶杯,里面盛着半杯早已凉透的茶水。他微微低着头,视线落在自己摊开的左手掌心。

掌中,几缕细微如发丝、几乎透明的灰色气流,正无声无息地盘旋、交织,如同有生命的活物。这些气流并非源自他自身的力量,而是被他以极其精妙的神念,从周身环境中悄然剥离、捕捉而来——一丝残留的、极其微弱的魂力波动,带着点狡黠诡谲的意味。

“哼。”一声极轻的冷哼从他鼻间逸出,几不可闻。他缓缓收紧手指,那几缕灰色气流瞬间被捏散,消散于无形。

老乞丐……那副衰朽的皮囊下,蛰伏着一股刻意收敛却依旧难掩其独特阴柔的灵力波动。就像藏在腐木深处的毒虫,自以为隐蔽,却逃不过真正猎手的感知。云黯的识宝之眼无需刻意催动,这种程度的伪装在他面前形同虚设。

目标,自然是他。或者说,是他身上可能携带的、来自鬼哭渊深渊的“好东西”。这赤枫城的水,果然被骨船被劫、凶魂异动的消息搅浑了。各路牛鬼蛇神,都闻着腥味来了。

云黯走到桌边,指尖拂过冰凉的茶杯边缘。他没有回头去看巷子里的“老乞丐”,神识却如同无形的蛛网,早已将对方的气息牢牢锁定。既然对方喜欢窥视,那就给他看点“有趣”的东西。

他拿起茶杯,指尖一缕极淡的阴影之力无声注入。杯中残余的凉茶水面,荡开一圈细微的涟漪。涟漪中心,一点极其微弱、若非刻意感知几乎无法察觉的阴冷气息,如同投入水中的墨滴,悄然弥散开来。这气息转瞬即逝,微弱得如同错觉,却足以撩动某些敏感神经。

做完这一切,云黯放下茶杯,身影无声无息地滑入房间更深处的黑暗,如同水滴融入大海,气息彻底隐匿。

巷子角落。

“老乞丐”拢在破袖中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轻轻动了一下。就在刚才那一瞬间,他捕捉到了一丝异样——从二楼那扇窗户的方向,泄露出一缕极其微弱、却精纯得令人心悸的阴寒气息!那气息一闪即逝,快得如同幻觉,却带着深渊独有的、令人灵魂都为之冻结的冰冷质感。

果然有货!而且品质极高!

浑浊的老眼里,贪婪的精光暴涨,几乎要撕破那层伪装的皮囊。他喉咙里发出几声含糊不清的咕哝,像是在咒骂这寒冷的鬼天气,慢吞吞地扶着墙根站起来,佝偻着背,一步三晃地拖着那条“瘸腿”,朝巷子更深处挪去。破碗里的几枚铜钱随着他的动作叮当作响,在寂静的后巷里传出老远。

他的背影消失在巷口拐角,空气中只残留下一丝极淡的、若有似无的狐臊味,随即也被风吹散。

***

赤枫城地下,真正的脉络隐藏在那些看似不起眼的狭窄门户和曲折回廊之后。这里没有阳光,空气常年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刺鼻的药味、若有若无的血腥气以及各种稀奇古怪材料混合在一起的诡异气息。墙壁上镶嵌着发出惨绿或幽蓝光芒的低劣萤石,将一张张隐藏在兜帽阴影下或带着奇异面具的脸映照得如同鬼魅。讨价还价的低语、物品交割的窸窣声、压抑的争执……构成了黑市永不疲倦的背景音。

这里是阴影的集市,欲望的泥潭。

云黯的身影出现在一条相对僻静的支巷入口,脸上罩着一张毫无特色的木制面具,身上气息收敛得如同顽石。他此行的目标很明确——出手几样深渊得来的、带有微弱魂力残留的矿石和骨材。这些东西对普通修士如同鸡肋,甚至可能招来阴魂纠缠,但在某些修炼特殊功法或炼制邪门法器的人眼中,却是千金难求的材料。

他刚踏入支巷,脚步便微不可察地顿了一瞬。

空气中飘荡的气味更加驳杂了,汗臭、劣质熏香、腐烂的植物根茎……但在这些混沌的气息之下,一丝极淡的、熟悉的狐臊味,如同滴入水中的油花,顽固地存在着。

来了。比他预想的更快,也更贪婪。

云黯不动声色,继续前行,目光扫过支巷两侧那些简陋的地摊和半开的门户。他的脚步似乎随意地停在了一个摊位前,摊主是个浑身裹在厚重黑袍里、只露出一双精光四射小眼睛的干瘦老头,摊位上杂乱地堆着些黯淡的金属碎片、风干的兽爪、几块看不出材质的暗色石头。

“这个,怎么换?”云黯指向其中一块拳头大小、表面布满蜂窝状孔洞的暗红色石头,石头内部隐隐有极其微弱的红光流转,散发着淡淡的硫磺味和一丝驳杂的魂力。这是他在鬼哭渊边缘随手捡到的“火磷石”,价值不高。

“三块下品灵石,或者等价的阴属性材料。”黑袍老头声音嘶哑,眼珠滴溜溜转着,打量着云黯。

云黯没有还价,手在腰间不起眼的储物袋上一抹,三块棱角分明、光泽黯淡的下品灵石出现在掌心。就在他手指即将碰到火磷石的瞬间——

“且慢!”一个粗嘎的声音横插进来。

云黯动作停住,转头。只见一个身材壮硕、满脸横肉的光头大汉挤了过来,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蛮横。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同样气息不善的跟班。大汉的目光贪婪地扫过云黯手中的灵石,又落在那块火磷石上,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这石头,大爷我看上了!小子,识相点,让出来!”

摊主老头缩了缩脖子,显然认得这光头,没敢吱声。

云黯面具下的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林家那个废物林莽?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他故意泄露那点深渊气息,引来的是千面狐这条毒蛇,没想到还顺便钓上了这条蠢笨的胖头鱼。这林莽觊觎自己那个进入天火秘境的名额,白天在家族里言语挑衅不成,晚上竟派人来黑市找茬?真是蠢得……恰到好处。

“哦?”云黯的声音透过面具传出,平淡无波,“凭你?”

“找死!”光头大汉被这轻蔑的态度激怒,蒲扇般的大手带着恶风就朝云黯肩膀抓来,指间隐隐有土黄色的灵力波动,显然练过些粗浅的炼体功夫。

就在大汉的手即将触及云黯衣袍的刹那,云黯的身影如同被风吹散的烟雾,骤然模糊了一下。大汉的手抓了个空,巨大的惯性让他一个趔趄向前扑去。

噗!噗!噗!

三声极其轻微的闷响,如同石子投入深潭。光头大汉和他身后两个刚想扑上的跟班,身体同时僵在原地,保持着前冲或抬手欲攻的姿势,眼珠瞪得滚圆,脸上充满了惊愕与茫然。他们眉心正中,各自多了一个比针尖略大、深不见底的小小黑点,没有一丝鲜血渗出。

三具壮硕的身躯如同被抽掉了骨头,直挺挺地砸在潮湿肮脏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周围几个摊主和零星几个路过的黑影瞬间噤若寒蝉,惊恐地后退几步,看向云黯的目光充满了畏惧。那黑袍摊主更是吓得直接钻到了摊位底下。

云黯看也没看地上的尸体,仿佛只是随手掸去了几粒尘埃。他弯腰,从容地从摊位上拿起那块火磷石,指尖一缕微不可察的阴影之力悄然注入其中。他掂量了一下石头,目光似无意地扫过支巷深处某个光线更加黯淡的角落,那里堆放着一些废弃的木箱和破麻袋。

“东西不错。”他将火磷石随手抛了抛,然后像是突然对这东西失去了兴趣,随手一抛——石头划过一道不起眼的弧线,精准地落入了那堆废弃木箱的缝隙深处,发出一声轻微的碰撞声。

做完这一切,云黯转身,身影融入支巷另一端的阴影里,消失不见,留下身后一片死寂和几具迅速冰冷的尸体。

角落的阴影中,空气极其轻微地扭曲了一下,快得让人以为是萤石光芒的晃动。那堆废弃木箱缝隙里,火磷石静静地躺着,在幽暗的光线下,那微弱流转的红光似乎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阴冷。

***

死寂并未持续太久。

一个瘦小的身影,像只灵巧的耗子,从人群外围挤了过来。他穿着脏兮兮的短褂,脸上沾着煤灰,一副在黑市底层讨生活的机灵样。他探头探脑地看了看地上的尸体,又飞快地瞥了一眼木箱堆的方向,小眼睛里闪过一丝贪婪和狡黠。他左右张望一下,见无人注意(或者说无人敢管),便蹑手蹑脚地靠近那堆木箱,伸手朝火磷石落下的缝隙里掏去。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石头的瞬间——

嗡!

一声低沉到近乎无声的震颤,猛地以火磷石为中心扩散开来!

瘦小身影的动作骤然凝固,脸上贪婪的表情瞬间被极致的惊恐取代。他眼前的景象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疯狂地扭曲、破碎!潮湿的巷道、幽绿的灯光、惊恐的人群……所有的一切都像打碎的镜子般片片剥落,显露出下方令人心悸的底色。

无边无际的黑暗,粘稠得如同实质的沼泽,瞬间将他吞没。无数双惨白、腐烂的手臂从四面八方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伸出,带着刺骨的阴寒和令人作呕的尸臭,死死抓住了他的四肢、脖颈、腰身!冰冷滑腻的触感让他魂飞魄散,那些手臂力大无穷,拖拽着他,要将他彻底拉入那万劫不复的深渊!

“嗬…嗬嗬……”瘦小身影喉咙里发出绝望的嗬嗬声,身体疯狂地挣扎扭动,如同一条离水的鱼,眼珠暴突,脸上肌肉因极致的恐惧而扭曲变形。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些腐烂手指嵌入皮肉的冰冷剧痛,能闻到死亡的气息灌满口鼻。幻觉如此真实,真实的死亡触手可及!

黑暗深处,两点幽绿色的光芒亮起,如同鬼火,冰冷地注视着这个陷入绝境的猎物。那光芒中,带着一丝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成功了!千面狐心中冷笑。那夜枭果然谨慎,自己不敢直接来拿,竟驱使这黑市里的老鼠来探路?可惜,再狡猾的猎物,也逃不过精心编织的幻网。这“幽冥鬼爪幻杀阵”一旦触发,中术者五感尽被剥夺扭曲,沉沦于自身最恐惧的梦魇,肉身生机则会被幻阵之力无声侵蚀,最终在无尽的恐惧中枯萎而死。这,就是觊觎她千面狐目标的下场!那夜枭必然在附近窥视,就让他好好看看,与自己作对的下场!

瘦小身影的挣扎越来越微弱,瞳孔放大,脸上只剩下死寂的灰白,眼看就要彻底沉沦于幻境,生机断绝。

突然!

异变陡生!

瘦小身影脚下一小片极其狭小的、因他疯狂挣扎而微微晃动的阴影,猛地活了过来!

那阴影如同黑色的水银,骤然向上蔓延、拉伸、凝聚!一个由纯粹阴影构成的、轮廓模糊的人影,在瘦小身影的背后无声无息地站了起来!这人影没有五官,只有一片深邃的黑暗,动作却快如鬼魅。它伸出同样由阴影构成的手臂,五指并拢如刀,对着瘦小身影后颈下方、脊柱第三节的位置——一个极其刁钻隐蔽、却又恰好是千面狐维持这处幻杀阵眼的关键灵力节点——无声无息地一“刺”!

没有声音,没有光芒的爆发。

只有一种感觉——如同最坚韧的鼓面被最尖锐的针瞬间刺破!

嗡!

那笼罩瘦小身影的、粘稠得令人窒息的黑暗幻境,如同被戳破的气泡,剧烈地扭曲了一下,发出一声只有施术者才能清晰感知到的、源自灵力结构崩溃的哀鸣!

“噗!”藏身于废弃木箱后方阴影里的千面狐,身体猛地一震,如遭重锤轰击!幻境被强行撕裂的反噬之力狠狠撞在她心神之上,喉咙一甜,一丝腥甜涌上嘴角,被她强行咽下。精心布置的幻杀阵,竟在即将收网的瞬间,被对方以如此诡异、如此精准的方式,点中了最脆弱的命门!

这不可能!他如何看穿?如何定位?这阴影化形的手段……

惊骇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住她的心脏。她引以为傲的幻术,第一次被人以如此蛮横又精准的方式撕开!更让她遍体生寒的是,对方并非以力破巧,而是洞悉了她幻术运转的核心节点!这份洞察力,这份对阴影之力的掌控……远超她的预估!

就在幻境崩溃、千面狐心神剧震的这电光石火之间——

瘦小身影身上的“鬼爪”和粘稠黑暗如同潮水般褪去,他身体一软,烂泥般瘫倒在地,双眼翻白,口吐白沫,已然吓破了胆,离死不远。

而那道由纯粹阴影凝聚而成的人影,在完成了那致命一“刺”后,并未消散。它那模糊的、没有五官的“头颅”,缓缓转动,两点幽深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目光”,精准无比地锁定了千面狐真身藏匿的位置——那堆废弃木箱后方的阴影!

被看穿了!彻彻底底!

千面狐全身的寒毛瞬间炸起!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如同冰水浇头!她甚至来不及思考,身体的本能已经超越意识——

嗤!

她藏身的阴影角落,空气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般剧烈扭曲波动!一道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淡灰色影子,如同受惊的狸猫,猛地向后弹射!速度之快,在原地留下一道淡淡的残影,其本体则朝着支巷更深处、光线最为混乱、路径最为曲折的方向亡命飞掠!这是她压箱底的保命遁术——“狐影迷踪遁”!

然而,就在她身形爆退、刚刚脱离木箱阴影的刹那——

她眼角余光瞥见,自己刚刚站立之处的地面上,属于她自己的、在幽绿萤石光下拖得长长的影子……那影子竟如同活物般猛地扭曲、蠕动起来!

更诡异的是,影子的边缘,不知何时悄然延伸出几缕比发丝更细、更纯粹的黑暗丝线!这些丝线如同拥有生命的黑色毒蛇,无声无息,却又快如闪电地缠绕上了她疾退中的脚踝!

没有实质的触感。没有冰冷的温度。

只有一种感觉——仿佛瞬间踩入了万丈深渊的边缘!一股无法抗拒的、源自灵魂深处的下坠感猛地攫住了她!仿佛脚下坚实的地面变成了无底的空洞,要将她彻底吞噬!

千面狐疾退的身形,因为这源自自身影子的诡异牵扯之力,出现了一个极其微小、却足以致命的迟滞!那感觉如同在急速奔跑中突然被绊了一下,身体瞬间失去平衡!

“什么?!”千面狐心中骇浪滔天,从未遇到过如此诡异的手段!操控……他人的影子?这简直是闻所未闻的邪术!

就在她心神剧震、身形迟滞的这零点一瞬——

她前方必经之路的墙壁阴影里,一道身影如同从水墨画中直接走出般,由虚淡骤然凝实!

云黯!

他依旧戴着那张毫无特色的木面具,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早已等候多时。冰冷的视线穿透面具,如同两把淬毒的匕首,牢牢钉在千面狐身上。他没有说话,只是抬起了右手,五指张开,对着千面狐的方向,凌空,虚虚一握。

随着他五指收拢的动作,千面狐惊骇地发现,自己脚踝上那几缕源自自身影子的诡异黑线,骤然爆发出更强的吸扯之力!同时,她周周地面、墙壁上所有属于她的影子,都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般剧烈地波动、扭曲起来!一股强大的束缚之力从四面八方涌来,并非作用于她的肉身,而是直接作用于她投射在环境中的“影”!仿佛要将她的影子,活生生地从她脚下剥离、禁锢!

身体与影子的联系被强行干扰、扭曲,带来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源自存在本源的撕裂感和错位感!千面狐闷哼一声,气血翻腾,引以为傲的“狐影迷踪遁”被硬生生打断,强行从高速移动状态被“拽”了出来,踉跄着显露出真形!

她站在支巷中央,距离云黯不过三丈。兜帽在刚才的疾退中滑落,露出一张堪称绝色的容颜,肌肤胜雪,眉眼如画,只是此刻那双妩媚的狐狸眼中,充满了惊魂未定和难以置信的骇然。她死死地盯着云黯那只虚握的手,以及他脚下那片纹丝不动、深邃如渊的影子。

“影缚术?”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再不复之前的从容戏谑。对方不仅能看穿她的幻术节点,竟还能以如此诡异的方式操控阴影,干涉她的遁术!这手段,已近乎神通!

云黯缓缓放下手。缠绕在千面狐脚踝上的诡异黑线悄然缩回地面,融于她自己的影子中,仿佛从未出现。但那恐怖的、仿佛要被自身影子吞噬的剥离感,却深深烙印在千面狐的识海深处。

“你的幻术,”云黯开口了,声音透过面具传出,低沉、平稳,却带着一种冻结灵魂的冷冽,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落,“花样百出,惑人耳目。”

他微微歪了下头,冰冷的视线扫过千面狐苍白的脸,最终落回自己脚下那片稳定而深沉的黑暗。

“不如我的影子,”他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如同宣判,“真实。”

话音落下的瞬间,云黯的身影如同被无形的橡皮擦抹去,原地骤然一暗,随即彻底融入墙壁角落那片最浓重的阴影之中,气息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只留下那句冰冷的话语,在弥漫着血腥味和诡异气息的幽暗支巷中,久久回荡。

千面狐孤身一人站在支巷中央,脚下是冰冷的尸体和吓昏的探子,身周是死寂和远处隐隐传来的黑市嘈杂。她绝美的脸上,惊骇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以及……一丝被点燃的、危险的兴奋火焰。

她低头,看着自己脚下那片随着萤石光芒微微摇曳的影子,手指无意识地微微蜷缩了一下。刚才那瞬间被自身影子“背叛”、被强行剥离的感觉,如同附骨之蛆,挥之不去。

“夜枭……”她红唇微启,无声地吐出这两个字,眼中光芒闪烁,如同盯上了最危险猎物的母狐,“好一个夜枭。我们……来日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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