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园很大,堂屋当然也宽阔气派。
除了主人张云与韩王信之外,高朋满座,衣冠云集。包括张云在内,所有人的光芒都比不上韩王信。
这位辈分最高,资历最老的韩氏子孙。
众人原本在笑谈,见韩婴等人进来之后,都抬头看去。韩王信冷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其他人则看向韩婴。
韩婴来到韩地归宗,又振恤衰微,已经很有名了。虽然韩懿也是生面孔,但所有人都不会认错。
就像是韩成说的一样,大部分韩地贵族对韩婴都是友善亲近。
这是局势使然。韩地贵族已经极为卑微弱小,要是再不团结,就要消散了。
张云站了起来,迎接道:“舞阳君,横阳君。”
“张公。”
韩广、韩成不敢怠慢,躬身还礼。三人寒暄了一会儿后,张云才笑看着韩婴说道:“想必你便是武平君之弟,婴公子了吧?”
“正是。”韩婴敛容正色回答,然后行礼道:“见过张公。”
“好。仪表不俗,气度斐然。真王孙也。当上座。”张公笑着点了点头,随即请韩广、韩成、韩婴上座,韩懿坐在末尾。
他们坐好之后,与四周的人交谈。韩婴有韩广、韩成带着,很是从容的与贵族们笑语。
他仪表不俗,又有气度,为人宽厚谦虚,还喜欢笑着说话。如君子温和,着实让人心生好感。
在场的韩地贵族们都是赞不绝口。
这就是社交。狩猎还在其次。
哪家有优秀的子侄亮亮相,哪家有优秀的少女,可以考虑婚配了。也亮亮相。
等人到齐了之后,张云笑着说道:“诸位。人都到齐了,开始狩猎吧。”
韩王信立刻给一个人使了眼色。
这人立刻说道:“慢着。张公。只是狩猎也太无趣了。不久前我得了十匹好蜀锦。我用这十匹好蜀锦作为奖赏,给狩猎最多的人。张公觉得如何?”
张云人老成精看了一眼韩王信,然后抬头笑着问众人道:“诸位意下如何?”
很多人沉默,但也有少部分人开口赞同。就是没有一个反对的。
张云笑着说道:“好。这次狩猎,谁能获得猎物第一。便有十匹好蜀锦。”
韩婴冷眼旁观,洞若观火。
这是社交活动,以前没有这个环节。但这一次有了。十匹好蜀锦虽然贵重,但也不是什么价值连城的宝物。
它不重要。
第一很重要。
在春秋战国时代,贵族狩猎是很有象征意义的。尚武、首领。比如战国的王就经常带队狩猎,显领导权。
现在韩氏没有族长,是个松散的宗族。韩王信虽然强势,雄壮,地位尊崇,但显然人缘不太好。所有人相比于尊敬他,更怕他。他需要这个第一,来展现自己的能力,获得领导宗族与韩地贵族的权力。
“他以武力,我以仁义。不知谁胜谁负?”韩婴微微一笑,很是从容镇定。
众人一起出了堂屋,离开了庄园,率领庞大的狩猎队伍,到达了狩猎的地点。
现场十分的庄严肃穆,井然有序。有乐师奏响了乐器,乐声古朴。
有全猪、全羊。
张云率领众人,祭祀山神。原本还要祭祖的,但是这个太敏感了,就省略了。
然后就是正式狩猎活动了。有二三十支队伍,贵族们骑着骏马,架鹰犬。有仆人驱赶猎物。
仆人射中的不算,只有主人射中的才算。
这方面韩婴没有任何优势。
韩婴转头看到韩王信骑着骏马,架着鹰犬,急往一个方向而去,显然是对第一名势在必得。
韩成有自己的队伍,对韩婴说了一句后就走了。
韩广父子与韩婴一起行动。
等人差不多走光了,韩广才忧心道:“信已经露出獠牙,我恐怕他会带我们韩地贵族走向熊熊大火。”
韩懿点了点头。他们父子也看明白了。
韩婴看四下无人,忽然对他们父子说道:“伯父、懿。你们觉得由我来率领韩地贵族怎么样?”
韩广、韩懿震惊。这话韩婴在此之前可从没有说过。他们以为他只是来归宗的。
韩婴轻笑,对韩广说道:“伯父。你还记得我们的对话吗?秦国现在如日中天,秦王兼并天下,威震海内。他在,天下平安无事。他死了,天下就不一定了。”
“而他快五十了,我才十二岁。我乃血气少年,他不过是衰老的狮子。你们说是我的时间长,还是他的时间长。”
“哈哈哈哈。”韩婴忽然大笑,驾驭战马往另外一个方向而去。
“我与信比弓?这场狩猎我输定了。越。你们不用把猎物驱赶给我。自己凭本事狩猎,我要把狩到的猎物,都送给宗中贫寒的人。”
韩婴大声说道。
“是。”
彭越等人却没有听见韩婴刚才的话,大声应是,四散开来,开始自由发挥。
韩广、韩懿震惊,呆立许久。
韩广目瞪口呆道:“我以前劝他不要参与反秦,先保住性命要紧,想不到他是想团结韩地贵族自己领导反秦。他原来不是单纯来归宗的。”
“也不错嘛。父亲。婴弟该宽厚宽厚,该强势强势。进退有度,从容不迫。他不会莽撞冒险的,而是会潜龙在渊,待时而动。他比信强多了。由他来率领我们,我们韩国没准真的能复国。”韩懿热血沸腾,兴奋的浑身发抖。
韩广没有接儿子的话,神色复杂。他对韩国的灭亡很悲哀伤感,但不想参与反秦。
但是韩婴!!!!
这小子才十二岁,但行为举止都有章法。既能宽厚温暖,又能豺狼虎豹。
才兼文武,非常复杂的一个人。
现在又露出獠牙。
没准他真的能成功?韩广的内心浮现出这样的想法,随即苦笑道:“哪有那么容易。秦王会死,但是秦国天下无敌的军队,却很难短时间内变得衰弱。”
“但话又说回来。如果让信来领导韩地贵族,确实不如婴。”
“就是我们家该怎么办?如果婴起兵失败,我们肯定受到牵连。难道要逃去山上做山民吗?还是要逃去河泽做渔民?”
对反秦这件事情,他很悲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