癫狂之中的龙平海看不到身后之人,身体却最先出现反应,颈部的汗毛滕然倒立。
透骨杀意袭来。
足尖轻点,身子已本能地窜了出去,地上烟尘弥漫,枯瘦的身影比受惊的山魈还要快上几分,在生死之间,爆发出惊人的速度。
他快,张浪比他更快!
早有准备的张浪抬手的瞬间,腾空而起的铜钱顺着斩龙笔直的刀身飞射天空。
金属摩擦出火花,微光映衬着张浪冷峻的眉目,半边染血的他好似持刀修罗。
没给众人反应的机会,斩龙举至最高之时,【永安一十】已飞至半空,钱眼之中投下一重厚重如帘幕的昏黄光柱,刹那间将两人笼罩在内。
龙平海像是被钉在琥珀里的虫豸,速度陡然变慢百倍不止。
张浪目光冷然,嘴里只吐出了一个字!
“死!”
一刀落下,好大一个头颅腾空而起,甚至能看到那苍老的面容之上,嘴唇微动似乎想要说什么,眼中是还未褪去的惊惶。
“平海!”
族老之中有人悲呼一声,抢身向前,就要朝着【永安一十】的领域之中闯。
龙念祖面上怒意翻涌。
龙平海虽平日里妄自尊大尊、爱倚老卖老,可对他唯命是从,如今眼睁睁看着自己心腹手下枭首,他如何不怒?
旋即脚下重重一踏,将青石板踩得龟裂,人影亦如出膛的炮弹砸向光柱。
看着左右袭来的敌人,张浪脑子蓦地想起一个词来,完全与现场无关。
两面包夹芝士?
眼眸之中却是十分冷静,脚尖一转,直接迎上了抢身向前的另一名族老。
若张浪没记错,此人一直之前在大厅之中便坐在龙平海身旁,还给他搭过腔。
你自己跑过来找死,可就别怪我手黑了。
后发而先至,张浪头顶光柱,脚下飒沓如流星,斩龙高举,带着残留的血液。
“来,死!”
此举把龙平山吓了一跳,他是想要为自己弟弟报仇,可不是想去送命,眼前这个浴血修罗一副要搏命的样子,顿时把他心中恨意浇灭不少。
正所谓从忧生怖,因怖生惧,一惧则百败。
一边心生退意,退得又不够果断;
一边无所畏惧,进却迅猛如雷霆。
两者高下立判。
昏黄的光柱之下,两人像是午夜灯柱之下蹁跹的飞蛾,龙平山突然尝到了弟弟临终之时体会到的滞涩感,思维如电百转千回,而身体却慢如生锈的铁块,眼前的修罗却毫不影响。
这是什么宝物?
自然是没人能回答他,可就在张浪刀尖滑过龙平山脖子之时,一道鬼影从他身后钻了出来,以自己的身体撞偏了斩龙。
差之毫厘,斩龙虽然划破了龙平山的颈部,却并非是致命伤。
脚下,忽然有啼笑之声传来,诡异非凡。
【鬼术·血煞稚鬼】
两个穿着肚兜束发垂髫的鬼童从地底钻出,脸色铁青,带着诡异的笑容,甫一出现便尝试去抱张浪大腿。
张浪身上金甲骤然金光大作,被金光射到的鬼童便像是被热水融化的冰块一样,浑身冒出热气。
张浪嘴角嘬着冷笑,他早就料到会是这样,所以看也不看,只是举刀去劈。
魂体确实不受【永安一十】的影响,但是他身上的城隍法衣对付鬼物杀伤力翻番!
龙平山眼中闪过骇然,他却是张不开嘴,体内几十年里酝养的小鬼如雨后春笋般从地上冒出来,然后又在金光之中化作飞烟。
即便如此,张浪还是被阻挡了一刹。
再想如法炮制,枭其首级之时,那透骨寒意再次从身后袭来。
这次张浪却没有挥刀格挡,而是硬生生抗住了身后袭来的龙念祖的一拳。
“谢了!”
张浪回首一笑,牙缝间亦是血渍。
龙念祖暗道不妙,拳头如攻城锤一般撞到金甲之上,再想收拳也不及了。
借着龙念祖无匹的拳势,张浪速度暴涨,挥刀而下。
这一刀,很可惜,被龙平山的身后小鬼挡住,只带走了他一条手臂。
张浪再次翻滚出去,撞翻了一座破旧的瓦房。
好像场景重演。
天上的那枚铜币再次落地,声音清脆,砸在了所有人的心头上,旋即又滴溜溜的滚动起来,这回却没人敢伸手去捡了。
满脸冷汗的龙平山,接过鬼童捧来的断臂用力按在肩膀上,无视对方谄媚的笑容,一掌盖在鬼童的头顶,还没等惨叫出声,鬼童已化作森然鬼气,被龙平山吸入腹中,苍白的脸色也有了丝病态的红晕。
龙念祖看着冒烟的拳头,开口道:“阁下夜闯嘎弩探听我族中机密,是否应该当面说个明白,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
他摸不透对面的张浪来历,却从他身上的法衣看出了端倪。浓重的香火气息混杂众生愿力,一般只出现在寺庙里的那些泥胎金身之上。
山神,土地,城隍?
这种香火神只受到桎梏,离不开属地,据他所知,夜郎本地是没有香火如此旺盛的本土神只。
所以——是外来人?
静悄悄的没有声音,但是瓦砾碎片之中还是能清晰的看到那金甲的模样。
又打算故技重施?
“阁下请出来一叙,何必一上来就动刀动枪,我嘎弩一寨偏安一隅,素来与世无争,若是无意中得罪了神使,莫不如摆下道来,我们也好赔罪。”
赔罪是不可能赔罪的,只有骗人出来杀了了账。
龙念祖眯着眼,注视着抖动的金甲,嘴角微不可查的翘起,用旁人才听得到的声音
“把那些外国佬请过来...”
其中一个族老闻言诧异,却很是机敏,借着同伴的阻挡,隐入阴影之中。
龙念祖忌惮的自然不是张浪的铜钱和黑刀,也不是那克制鬼物的金甲,他忌惮的无非是张浪隐匿身形的术法。
吊脚楼上,若没有巴恩斯指点,他们竟然察觉不到眼皮底下进了‘鬼’。
咯咯~
此地与吊脚楼没多远,去找援手的族老很快返回,龙家一众却并未在他身后看到那些外国人,便是巫念宗影子也没见着。
求援之人正是之前与龙平海争锋相对的龙平泽,他神色古怪,走到龙念祖身侧才轻声道:“外国人走了,只有巫念宗一人在楼上。”
“走了?!”
龙念祖赫然回首,脸色带着怒意。
龙平泽硬着头皮道:“巫念宗还说,事已全败,若族长一意孤行,他便在寨子中帮你祭奠...”
轰隆!
不远处那金甲骤然消失,覆盖其上的砖瓦砸到地上发出响声打断了两人对话。
龙念祖神色阴冷,走了过去,只见废墟之中只有一截断掉的红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