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月西垂,残夜如水。
张浪提着大包小包走在灰街上,这些.....自然是杜依然的好意。
“就当是明日的早餐,不许推辞!”反正当时她是带着不容拒绝的口吻对张浪说的,脸上的梨涡看起来很可爱。
本来,杜依然还执意要留张浪在醉仙楼客房过夜,张浪再三婉拒,推说“住处就在附近,几步路的事儿”。
见他态度坚决,杜依然无奈叹了口气,只好收回挽留的话,转而叮嘱他路上小心。
一晚上婉拒两个美女留宿,张浪心中却无一丝遗憾,心中挂碍着穿着破烂的小孩朵朵,脚步匆匆。
回到桂花巷之中时,身后的灰街也安静了很多,灯红酒绿的赌档酒馆依稀传来咿呀之声。
走了几步,在路过大爷家门前时下意识又瞥了一眼,还是没见屋里点灯,心道大爷不知跑哪去了,半天没见,这院门上竟然结蛛网了,看起来像没人住一样。
张浪可没兴趣现在去帮大爷打扫门口,只是收回了目光,往自己的院子里走。
没有点灯,朵朵家也没半点光亮。
张浪推开独门,发现院子里还是保持原有的杂草丛生、荒凉破败的衰败模样,心里考虑起余礼的话来。
要不要换个地方住?
虽然余礼给的钱袋掉了,但是现在抱上了杜依然这小富婆的腿,她在张浪临走之前还塞了一小袋鳞币给他,应该是看他穿得又破又烂都皴在一起了,实在看不下去。
吱呀~
张浪推门走进去,屋子里静悄悄的。
桌子上的食物已经被一扫而尽,几个空盘叠在一起,油光锃亮,屋内杂乱的地面被扫得干干净净,桌椅被归置整齐,焕然一新有点夸张,但与白天相比简直不要太好。
一个小小的身影蜷在茅草床上,月光如薄纱轻柔的盖在朵朵脸上,稚嫩的脸上被镀上银边,细碎的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小巧的鼻子不时嗡动,像是一只沉睡的幼兽。
张浪摇了摇头,将大包小包轻轻放在桌子上。
啪嗒~
东西太多难免弄出声响,朵朵听到动静睁开了眼,皱着眉头朝张浪这边看过来。
张浪也发现了朵朵醒了,提起溢着油脂飘着肉香的纸包,双方眼神于昏暗的破屋之中交错,张浪手顿微不可查一顿,脸上挂着很自然的微笑,朗声道:“醒了,酱牛肉要吃么?”
神性.....
虽然很微弱,但是自信感知不会出错,除了白素素和蜃龙两大神只,理论上海市蜃楼之中不可能存在修士,所以即便微弱如萤火的神性波动,在这里也恰如天上皓月。
朵朵坐了起来,窗扉渗进来的月光刚好投在她身后,半个身上被阴影笼罩,让人看不清脸上表情,阴影中只能看到她那不似稚童的眼神。
一把尖刀自她腕中滑下。月光之中突然出现一抹锋锐寒意。
张浪举着酱肉的手一动不动,似乎没有察觉到危险,脸上表情未变。
.....
鎏金鹤嘴铜雀灯台上红烛滴泪,白素素坐在紫檀书案后,手持金线,耐心的织入那件云牙海水四爪坐龙白蟒袍之中。
夜风吹过,红烛摇晃。
书案对面的阴影之中,忽然有人说话。
“你还真是有闲心?”
白素素柳眉轻抬,旋即缓缓落下,针尖含入口中湿润片刻,引线穿针,半晌一支金色龙爪跃于丝绸之上,这才红唇轻启:“十几年都过来了,我有什么急的,该急的也不是我。”
阴影中人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了蠢话,片刻后才再次开口:“你就不怕你的谎话被他揭穿么?”
这次白素素便连眼都懒得抬,轻声笑道:“我骗谁了?”
“呵呵!”
火光忽而大炙,映照出阴影之中人的脸庞,面宽耳阔,双眉如斧,自带威严,嘴上带着胡茬,若张浪站在彼处便会认出此人是谁。
身形魁梧,穿着玄色衮服,腰挂青铜龙面,与他对相而坐之人一个打扮。
白素素嘴角微微勾起,带着似有若无的嘲讽:“我做何事与你何关?”
那魁梧之人轻笑一声,轻轻一掌拍在书案上,震得金线乱滚,火烛摇晃:“本来与我无关,不过既然你出手了,就要承担相应后果,这就是游戏规则。”
白素素面无表情:“谁与你订的规矩?”
魁梧大汉眉头一皱,神色冷然:“既然我们全无默契,那就放开手脚厮杀,今夜先屠一万,明日再屠两万,我看你能救多少人。”
白素素瞟了他一眼,根本不怕:“威胁我?别忘了这里是谁的登神仪式。”
魁梧之人冷笑一声:“死的那些凡人不过蝼蚁,只要将死你,我再造一个海市蜃楼又有何难?”
白素素柳眼微张,并不说话,灯火葳蕤,似有庞然大物在阴影中苏醒。
金线在桌上滚动几圈,忽而被无形之力凌空摄住,缓缓浮空!
团成一团的金线在半空之中延展压缩,在地下投下狂乱的阴影。
眨眼间,金色的荆棘枷锁于空中成型,十几根倒刺缓慢坚定的向着魁梧之人脖颈处合拢。
铮!铮!金属延展声交错下如吐信之蛇。
白素素神色冰冷,轻启红唇:“你不过是一只还未得道的蜃龙,错过此次仪式再无可能化龙,你舍不得。”
言语笃定,似乎肯定对方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话尽于此,对话之人身份不言自明——蜃!
蜃龙手扶书案脖颈微微后仰躲避穿刺,轻笑道:“成与不成是我的事,倒是你,明知一些把戏伤不了我,却要拿出来丢人现眼,是为了发泄,还是用来说服自己。”
屋中氛围为之一滞。
白素素低着头,绣绷上的龙爪渐渐成型:
“当初我就奇怪,一只刚刚诞生的蜃龙哪来的神志,临战反应,神性控制,时机抓取,战斗意志都不是一般人能有的,鳞毛羽昆之辈想要达到你这种地步,何其艰难...”
倒刺已经刺入魁梧之人脖颈,伤口诡异的愈合然后又再次被刺穿,如此反复。
确如蜃龙所说毫无作用。
白素素抬眼看着,神色微冷,嘴角勾勒出轻蔑之意:“直到今日,我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夺舍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