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城白街,听雨巷,余府偏厅。
氛围有些不妙,余礼腆着肚子坐在主位,几次端茶示意,坐在太师椅上的两位视而不见。
下首位坐在那人面如古铜,身着家丁服,腰挂木牌,其上书捕字,不是阮涛还能有谁,身侧坐着的是同样打扮的刘星。
阮涛饱经风霜的脸上并无表情,茶具之中的嘉茗已经凉透,拒绝了旁边仆人添水之后,再次重复已说过数次的话题:“余大人,此事我觉得有必要向城主大人汇报,非您一人可诀,船具水靠尽失,若让那些不识水性的人去捕鳞,只怕会死很多人,到时候民怨沸腾,岂不是得不偿失。”
啪!嚓!
余礼重重将茶盏盖上,任由滚烫茶水溅出,神情不耐:“此事不用再议,昨夜南厅我已下令,泼出去的水还能收回不成?城主那边自有我去交代,用不着你们咸吃萝卜淡操心!”他斜睨了两人身上渗血的绷带,冷笑道:“倒是你们两个,昨夜才死里逃生,今日就堵我门口,有空说些废话,不如回家养伤,省的下次下水拖后腿!”
余礼发泄了几句,神色稍缓。
顿了片刻,斟酌着继续说道:“至于你们提的船具水靠....船具捕字班应有备用船只?实在不行再弄几个...几个竹筏挂着,之后让杂字班的加班加点弄几艘好船便是了。
水靠铜颈工艺繁杂一时做不出新的,倒是没有什么办法,你们去仓库里翻一翻,找看有没有以前淘汰的,将就一点...”
刘星昨夜才经历剧变,此时心态未能平复,他闻言猛地踹翻脚下矮凳:“这也将就,那也将就,这是能将就的事情么?水靠铜颈但有一分不妥,水下之人便多十分危险,你一次性招几十人递补进来,下一次是不是准备招百人、千人?城里家家挂白幡你才满意?”
阮涛也没有阻止刘星的动作,这也是二人来此的原因,他站起身一躬到地:“大人,还请三思。”
余礼“嘭!”一声用力拍在茶几上,茶盏都跳了一跳,他神色铁青,一字一句道:
“你们是在逼宫不成。”
听到声响,廊檐下跑进来几个手持哨棒的仆役,满脸不善的盯着二人,只要余礼一声令下,马上让他们知道花儿为什么这么红。
刘星却看也没看那些仆役,一脸鄙夷道:
“哼,不敢!余大管家这是把自己当成城主了,逼宫,呵呵,我未听过逼宫是逼一位伺候人的管家!”
几乎是被人指着鼻子骂的余礼,胸膛起伏不定整个人像是随时爆炸的气球,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众人都以为他会发飙之时,深吸几口气后,余礼最终却挥退了持棒仆人,怒道:“【捕鳞】兹事体大,断不可废,骂我也罢,打我也好,此事不用再论,你们若有不满,但可辞去捕字房的位置。”
刘星站起来睥睨着正堂之下的余礼,神色轻蔑:“余管家这是在排除异己不成?”
余礼都被气笑了:“你自己说我不过是一位伺候人的管家,你听过管家排除异己,排除的是两个家丁么?”
刘星神色一僵,倒是阮涛神色自然,看着满身绫罗绸缎,腰挂玉带的余礼,忽然道:“大人可知捕字班还兼搜查逆党之责?”
余礼一愣,拿起茶盏撇去茶叶,无人看出他表情:
“知道,此事有何眉目?”
阮涛眼睛微眯:“倒是听到一个有趣的消息,只是一时不知道真伪,还请余管家自行辨认。”
见余礼不说话,阮涛不以为意继续道:“不久前,我们收到线报,余府周围出现很多形迹可疑之人,疑是逆党,我们抓住其中一人经过审问,这次得知,【开天教】前身神龙教创始人之一竟然藏身余府之中,他们此行便是为了联络那人。”
余礼轻轻将茶盏放搁在茶几上,青瓷相撞发出轻响,像是完全没听懂这番惊世骇俗的指控,连眼尾纹路都未动:“所以?”
刘星也不坐下,于堂前抱着手臂,丝毫不顾忌伤势渗血,冷笑震得梁柱积灰簌簌直掉:“还在装傻,被我们抓到的逆党早就将你供述出来了,想不到大名鼎鼎的余总管竟然也是逆党。”
余礼眼中有一丝追忆,但是很快淡了下去,看着阮涛神色莫名:“你们就想说这个?便我真的是所谓的神龙教之人,你们又当如何?”
想不到余礼竟然承认了,两人都愣了一愣。
就在这时,偏厅外面跑进来一个老仆,见厅内剑拔弩张的模样吓了一跳,但犹豫片刻还是在廊下大声道:“老爷,门外面说是有城主府的人要见你。”
余礼皱眉问道:“谁?”
“说是捕字班的人。”老仆回忆一下道。
余礼皱眉看向阮涛,这特么怎么没完没了的,这里的捕字班还没走,又有捕字班的过来,都他娘的来催命啊。
阮涛、刘星二人对视一眼也觉得莫名其妙,老丁这会还卧床呢,捕字班还有谁?
不对,
二人脑里突然浮现一个身影——张浪。
他来干什么?
余礼这会也想起来,捕字班除了面前这两人,还有一位特殊之人,冷脸对着管家道:“让他进来。”
谁知话音未落,门外已经响起了朗逸的笑声:“不必客气,余大管事,我已经进来了。”
“唉,你这人...”老仆人嗔怒,暗道是谁这么不懂规矩,铁定让老爷赶出去,他已经准备上前赶人之时,只听背后传来了他家老爷热情的招呼。
“你小子怎么有空跑过来,不会和他们一样也是来兴师问罪的吧?”余礼扶着太师椅的把手站了起来,挥手示意老仆人斟茶,在老仆人震惊的目光之中迎了上去。
只见院中廊下出现一大一小两道身影。
张浪看到三人,略微诧异:“阮哥,刘哥你们在这干啥?”再看几人之间气氛也明白一二,侧着身看着余礼道:“没有打扰你们议事吧?”
余礼腆着肚子扶着腰带,脸上带着笑意:“没有,他们把我当成逆党了。”又看着旁边他身边那位矮小女子,迟疑道:“这位是?”
“我妹妹,朵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