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应比加税还要激烈,构成这些权力金字塔需要两条腿,一条腿叫钱,一条腿叫权,其中权不是指一个人的地位,而是指一个家族在镜城这个官僚体系之中所掌握的话语权,包括底层与中层,权利,从来不是什么空中楼阁。
就拿余礼来说,他的不成器的弟弟余乐都还是一个杂物房的管事,在座的谁又没有亲戚?增税都还只是掉一层皮,裁减官员搞不好就会要命,所以众人基本都是反对。
长相英武之人吹胡子瞪眼睛道:“增税不同意,我裁员也不同意,多了个“逆党税”有什么用,诸位屁股不要坐偏,莫忘了,你们是因为坐在这里才有荣华富贵。”
大多数人听话直接撇嘴,若不是荣华富贵,连进这里的资格都没有。
余礼仍然没有什么神情变化:“此事搁置再议。”
“还有什么提议?”
“这....”
众人面面相觑,神色各异,册子之中记载的税收支出,其中虽然是官员薪资,府衙修葺,烛火器具之类占据了大头,但是那花在正途上,基本上无可指摘,唯有一点,是只花在一人身上,却耗资巨大,鳞币去向也不明确。
——城主点检。
大部分人都看出来这个问题,少部分即便不懂也都闭嘴不言,余礼三番两次的提问,似乎...似乎就是有意让人来提及这点。
余礼笑眯眯道,眼中毫无笑意:“还有没有提议?”
鸦雀无声。
“没有的话.....我有!”余礼转身将册子打开,恭敬的摆在城主面前,认真道:“城主点检鳞币耗资巨大,恳请城主大人暂时停止点检,与民生息,待税务好转之时,再行此事。”
图穷匕见,众人反应过来,之前之事根本就是为了这个提议做出的铺垫,余礼今晚上的反常表现也让很多人意识到了这一点,镜城内一把手和二把手直接翻脸了。
场面沉重得能清楚听到众人呼吸声,安静了半晌,只听青铜龙面之后传来一道厚重如山岳的声音。
“不允!”
此话一出,室内灯火像是被狂风压过,呼哧作响,火舌乱窜,其余之人面色惊恐惶然,唯有余礼面不改色,保持着施礼的姿势。
相处这么多年,众人早就察觉到了城主的“非人”之处,这也是为什么没人敢在点检之事上置喙的原因之一。而作为城主的最大头面余礼,众人一直视他为城主的代言人,想不到在这个时候居然选择发难,直指问题核心。
“余礼,你大胆,如此狂悖无礼,我看你是不想干了!”
“余总管...”
“城主大人,余大人一时糊涂,他只是办事心切,并非有意悖逆,还请大人不要责怪他。”
“城主大人,请收了神通吧。”
余礼保持着恭敬的姿态,青铜龙面依旧无言,气氛愈发凝重,劝诫声渐低,就在这时...
“哐、哐、哐”
敲门声突兀的响起,打破了凝重的环境,众人纷纷朝着门口看去:“有人敲门?!”
魁梧青年骂道:“门外何人,不知道此时正在议事,谁这么不懂规矩?!”
“禀报大人,请大人恕罪,小人有要事禀报,不得已惊扰诸位大人。”门外声音很是急促,间歇之中夹杂着喘息。
长相英武之人瞥了一眼不为所动的两人,大声道:“说!”
“镜湖,镜湖出事了,好几船的人都没回来!”
“什么!”
大殿门被推开,烛光泄出,照在站在台阶前满头大汗的丁兵。
“怎么回事?”
那丁兵抬眼偷瞧殿内众人,不敢大声说话,声音低低道:“今夜正是照例捕鳞的日子,那些人下湖以后水面沸腾,没一会船就沉了,只有一两艘逃了回来…头儿看到出事了赶紧叫我回来报信。”
殿内一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看向了青铜龙面。
“抚恤死者家属,增派巡逻丁兵。”
巍巍男声从青铜龙面下传来,没有一点情绪波动。
“是!”殿内在座高层有人应声,接着沉默片刻,有人问道:
“捕鳞之事是否暂停?”
“不停。”
在场之人听到这不容置疑的心中均是一颤。
“城主大人!”长相英武声音低声吼道。
巡逻丁兵抬头亦是抬头,只见青铜龙面逆光之中峥嵘头角,平日里素来好说话的余礼大总管插手而坐沉默不语。
“捕鳞之事…”
“报!!!”
魁梧青年推开门,绕过城主,满脸不耐:“又他娘的什么事,你们兵字班的都是夜猫子不成,一到晚上扎堆找事?”
“报,有人擅闯城主府。”
“?!”
魁梧青年喝骂道:“养你们这么多人是为了让你们吃干饭的?有人闯进抓起来啊,跑来报告什么?”
另一巡逻丁兵被骂得一头雾水,不过还是咬牙:“闯入的是城主大人的起居室,属下不敢乱来,派我来禀告城主大人,请大人定夺。”
众人一怔,城主府三大禁地,除议事堂是众高层可进去的地方。其他两处是城主的自留地,没听说有人敢踏入其中。
不对,倒是听说近日有人踏入过书房,而且被城主亲手丢了出来。
再加上今次有人闯入书房…
啧,
总感觉是有人刻意在挑战城主的威权。
众人看向负手立于殿前的城主大人,期待青铜龙面能有更多情绪。
唰!
众人没来及反应,青铜龙面之人消失在原地。
一道惶惶雷音从天空之中传来,有滂沱大雨落下,笼罩在整个城主府之上。
城主起居室外,地上倒着一地丁兵,正在哀嚎。
“人呢?”
领头之人抱着断掉的缨枪,正在发呆,突然发现城主大人出现在面前。
浑身一个机灵:“回城主大人,人没拦住…跑,跑了。”
青铜龙面看着大门敞开的卧室,眼神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