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其轻微、却又无比清晰的敲门声,就在我背后响起!
不是隔壁308的门!是我307的门!
像一道惊雷在耳边炸开!我浑身猛地一僵,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心脏骤然停止了跳动!浴室里哗哗的水声成了唯一的背景音,衬得那敲门声更加清晰、更加……惊心动魄!
谁?!
除了她,还能有谁?!
我像被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镜子里,我的瞳孔因为极度的惊恐而放大,脸色惨白如纸。敲门声又响了一下,比刚才更轻,更……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如同羽毛搔刮在紧绷的鼓面上。
“林老师?” 门外传来一个声音。很轻,很柔,带着少女特有的清甜,却又像淬了冰的毒针,精准地刺穿门板,扎进我的耳膜。
是沈薇!
她来了!她真的来了!就在门外!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我!我猛地转身,背死死抵住冰冷的瓷砖墙壁,仿佛这样就能离那扇门远一点。眼睛死死盯着那扇被沙发椅顶住的、薄薄的门板,仿佛能透过木板,看到门外那个纤细的、带着致命诱惑的身影。
“林老师,你睡了吗?” 她的声音又飘了进来,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像毒蛇吐信,“我……有点害怕。山里好黑,房间……好像有奇怪的声音。” 理由拙劣得可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宣告主权般的姿态。她不是在求助,她是在宣战!是在用这种方式,撕开我所有脆弱的伪装,宣告她的存在,宣告她对我领地的……入侵!
“我……我睡了!” 我的声音冲口而出,嘶哑得变了调,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你……你回自己房间去!锁好门!有事明天再说!” 每一个字都像从喉咙里硬生生抠出来的,带着绝望的抵抗。
门外沉默了几秒。
那几秒钟的寂静,比任何声响都更令人窒息。我能听到自己血液冲刷血管的轰鸣,听到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巨响。冷汗如同开了闸的洪水,瞬间浸透了后背的睡衣。
“哦……” 门外终于传来一声轻轻的回应,尾音拖得长长的,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失望?还是……了然? “那……老师晚安。” 声音依旧轻柔,却像一把冰冷的钝刀,缓慢地割过我的神经。
脚步声响起,极其轻微,渐渐远去,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我像一滩烂泥,顺着冰冷的瓷砖墙壁滑坐到地上,浑身脱力,剧烈地喘息着。后背的冷汗被墙壁的凉意一激,冷得我牙齿打颤。门外似乎恢复了平静,但我知道,那平静只是假象。她走了,但她的气息,她的声音,她那句“老师晚安”里蕴含的、令人毛骨悚然的亲昵和……势在必得,却如同跗骨之蛆,牢牢地钉在了这间307的空气里,钉在了我摇摇欲坠的心防上。
我瘫坐在冰冷的地砖上,浴室的水龙头还在哗哗地流着,冰冷的水溅到我的脚踝,带来一阵刺骨的寒意。但这寒意,远不及心底那片蔓延开来的、混杂着恐惧和某种隐秘悸动的冰原。
“嗡——”
口袋里的手机,毫无征兆地震动起来。
沉闷的嗡鸣,在只有水声的浴室里,如同丧钟敲响。
我颤抖着掏出手机,屏幕亮起幽白的光。
一条新的微信消息。
发送者:薇。
头像:那片模糊的、带着光晕的粉色云朵。
内容只有三个字,却像三把烧红的匕首,狠狠扎进我的眼底:
[老师晚安。]
后面,跟着一个[月亮]的表情符号。
“晚安”。
她刚刚在门外说过的“晚安”。
现在,又通过这冰冷的屏幕,再次送达。
像一句温柔的诅咒,一个无声的宣告——她无处不在。她从未离开。这堵墙,这扇门,这所谓的距离,在她面前,形同虚设。
我死死盯着那三个字和那个月亮表情,指尖冰凉,几乎握不住手机。巨大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我淹没。但同时,一种更隐秘、更可耻的情绪,如同黑暗沼泽里悄然冒出的气泡,在恐惧的缝隙里,微弱地、却顽固地翻腾了一下——那是一种被如此强烈、如此不顾一切地“需要”着的感觉,一种在苏晚温柔却带着审视的目光下,早已被压抑得近乎窒息的本能渴望。
我猛地将手机屏幕按灭,像扔掉一块烧红的烙铁,将它狠狠塞进裤子口袋深处。仿佛这样就能隔绝那个幽灵。我挣扎着从冰冷的地砖上爬起来,踉跄着走到门边,神经质地再次检查了反锁的旋钮,又用力推了推顶在门后的沙发椅。椅子纹丝不动。
安全了吗?
我背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到地上,将脸深深埋进屈起的膝盖里。黑暗中,只有自己粗重而压抑的呼吸声,和隔壁308房间隐约传来的、极其细微的、仿佛哼歌般的声响。那调子不成曲,断断续续,却像带着钩子,钻进我的耳朵,缠绕上我混乱不堪的思绪。
苏晚的脸在黑暗中浮现,带着晚饭时那沉沉的、失望的审视目光。那目光像鞭子,狠狠抽打在我被恐惧和某种隐秘悸动撕扯的心上。愧疚感如同硫酸,灼烧着五脏六腑。
“我买了排骨。”
“阿默,你手机……是不是响了?”
“窗…窗户……外面……有人……在……在看……”
她的声音,她的关切,她的失望,交织成一张沉重的网,将我牢牢缚住。
而另一边,是沈薇。
是讲台上猝不及防的滚烫柔软。
是窗外夜色里那个紧贴的、无声的恐怖轮廓。
是门外那声轻柔却致命的“林老师”。
是屏幕上那三个字——[老师晚安]。
一个声音在心底疯狂尖叫:她是学生!她是疯子!她在毁掉你的一切!报警!告诉学校!把她赶走!
另一个声音,却如同魔鬼的低语,在恐惧的废墟上幽幽响起:她只是……太喜欢你了。她年轻,鲜活,像一团燃烧的火。苏晚……她真的懂你吗?她看你的眼神,除了温柔,是不是还有……怀疑?而沈薇,她看你的眼神里,只有不顾一切的、纯粹的……占有。
“不……不是这样……” 我痛苦地抱住头,指甲深深掐进头皮,试图用疼痛驱散这可怕的念头。但沈薇那双亮得惊人的、燃烧着执拗火焰的眼睛,却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几乎要灼伤我的视网膜。唇上那点结痂的细微破口,又开始隐隐作痛,带着一种诡异的、令人战栗的麻痒。
我到底……在害怕什么?
是害怕她的疯狂?
还是……害怕自己内心深处,那正在被这疯狂一点点撬开的、名为“动摇”的裂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