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棠梨脸色一变,她甚至都没来得及思考自己做了什么,就已经冲下马车朝地上那个血淋淋的人跑去。
南诏人个个力大如牛,几乎要把他打得筋骨尽断。
沈棠梨把他扶起来,回头看跟出来的乌日图,顿了顿,又把目光移到平措脸上:“救他。”
平措一张可爱的娃娃脸咧嘴一笑,看热闹不嫌事大:“我做不到,不如让我师傅来?”
他明明就是故意下死手,以翟鹤鸣的功力不可能被几个士兵抓到重伤至此。
沈棠梨恶狠狠地瞪着他。
乌日图站出来挡在他面前,叹了口气:“把他抬上马车吧,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不管能不能活,翟鹤鸣必须离开。
沈棠梨抿嘴。
刚刚还参与打斗的士兵上前把翟鹤鸣抬了上去,他浑身污泥,看不清伤口在哪里,浓烈的血腥味充斥鼻腔,他闭着眼睛,没有了意识。
乌日图搭他的脉,两秒就收了回来:“都是皮外伤,让人包扎一下就行。”
他的语气很平静,平静到沈棠梨能感觉到里面的冷漠。
他生气了。
沈棠梨想。
她坐在一旁,抱着自己的膝盖,心里又乱又迷茫。
“阿梨……”
翟鹤鸣梦里叫她,浓浓的悲伤,好似被抛弃濒死的幼兽在绝望呢喃。
“你说了,不会放弃我……”
沈棠梨把头埋进胳膊里,依然隔绝不了他的声音。
情蛊噬咬得越来越厉害,越痛就越表明她的不舍。
她喜欢他。
也喜欢乌日图。
谁都舍不下。
她绝望地承认了这个事实,她迷茫不知所措,眼泪倾涌而出,打湿了胳膊上的布料。
乌日图早就离开了,马车里只有她和翟鹤鸣。
她知道,乌日图是在给她时间,可是她还没想好要怎么做,翟鹤鸣就醒了。
“阿梨,你这个狠心的女人。”
他坐起来抓着她的手,眼底翻涌的不是恨,是哀伤。
沈棠梨张了张嘴,眼前一暗,嘴唇就被人狠狠咬了一口,他的手扣在她的后脑勺上,不容拒绝。
沈棠梨愣了一会,伸出手捧着他的脸,安静的回应着,翟鹤鸣心里一喜,退开些许:“阿梨,跟我回去。”
沈棠梨深深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在他不可置信的目光中说出了自己的身世:“我不是磬国人,我回不去了。”
她的家在遥远的南方,那里有她的亲人,她总要回去看看的。
“鹤鸣,你应该明白,你离不开京城,而京城没有我的容身处,你忘了我吧。”
“不!”他双眼猩红。
“那你要怎么办?你能放弃你的大将军之位,能放弃你的家人,放弃一切,跟我去南诏吗?”
翟鹤鸣癫狂的眼神染上一丝迟疑,缓慢变得清明。
沈棠梨从他怀里退开,狠心道:“你知道吗,我是南诏国的公主,回去要做女皇的,我也不可能为了你留下,回去吧,鹤鸣。”
说完,她决绝转身,不再回头。
身后静了很久很久,突然传来一声自嘲的笑:“沈棠梨,你把我当成什么了……早晚,我还会去找你的。”
一阵窸窸窣窣后,凉风吹进来又被隔绝。
他走了。
沈棠梨咽下喉头涌上的腥甜,情蛊还在发作,没有停歇的意思,乌日图进来将她拦腰抱起,放在了床上。
她的身上已经被汗水打湿,头发贴在脸上,唇色发白,被她咬出一大个印子。
唇齿间伸出来一个手指,阻止了她自虐的行为。。
“放松,不要去想,就不会疼。”
乌日图垂下眼睑,静静看着她。
沈棠梨尽量转移注意力,痛苦果然减轻了许多,等她完全缓过来,才发现嘴里一大股血腥味。
“你流血了?”
乌日图的手指被她咬得深可见骨,她又气又急,声音都带着哭腔:“你怎么不躲开呀?”
她扑到他怀里,“疼不疼?”
“心更疼。”
沈棠梨紧紧抱着他:“以后不要这样了。”
“阿梨,情蛊会反噬的,我受到的疼,是你的百倍千倍,你多疼我一点,好不好?”
他歪着头贴着她的发旋,声音低低的,带着一丝乞求的意味。
沈棠梨疯狂点头。
平措的身影又出现:“哎哟,好好的马车弄得到处脏兮兮的,又是泥巴又是血……”
乌日图一个眼神止住了他的牢骚。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再乱来别怪我不客气。”
平措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在角落里坐了下来。
“你进来做什么?”
“天黑了呀,外面虫子多,我进来睡。”
沈棠梨埋着头擦干净脸上的痕迹,探出两只眼睛看他。
乌日图黑漆漆的眼睛也瞪着他。
“你们瞪着我干嘛,我可是新郎官哎呀!”
他被乌日图一脚踹了出去。
……
历经一个月,终于踏入南诏地界,平措那个烦人的家伙总算离开了,沈棠梨早就脱掉了那身繁重的婚服,穿上便装和乌日图骑马而行。
迎亲的队伍纷纷改头换面,除了押送嫁妆的队伍要回皇宫,其他人都散开了。
两人也脱离队伍,在草地上驰骋。
明明是冬天,这里却艳阳高照,草地也像乌日图所说那般翠绿。沈棠梨驻足在一片一望无际的红色花海前。
乌日图下马,蹲下抚摸着艳红的花瓣:“这是红掌,南诏的国花。”
“那里,就是你住的地方?”
血红色蔓延,仿佛盛开在黄泉旁的彼岸花,让人看一眼就要被摄去魂魄,中间隔出一条石板小道,尽头有一座高耸入云的宫殿,不仔细看,还以为它就建在天上,不详的气息化作实质,黑气萦绕。
“别盯它们太久,会陷入幻觉中。”
乌日图捂住她的眼睛,那种不安的感觉才消散一点点,心里一阵后怕。
她突然,有点相信南诏人真的会秘术了。
“为什么会选这种花来做国花?”
乌日图牵着她的手走在石板小道上,她居然有一种走在轮回路上的错觉。
“从我出生起,它们就在这了,”他认真地看着她说:“红掌有毒,以后我不在,你不要摸它们。”
“那你刚刚”
“我体质特殊,毒对我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