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有窈被打懵了,还未来得及反应,沈老夫人已经开了口。
“季夫人!”她怒极。
即便她早已对沈有窈失望,可也容不得季母直接对沈有窈扇巴掌。
“这就是你季家的教养?纵容儿子做出这等下作事,还要倒打一耙?”
季母脸色涨红,尖声道:“分明是你家这不知廉耻的丫头勾引我儿!我儿堂堂锦衣侯,怎会看上这等货色!”
沈有窈闻言,脸色煞白。
她下意识看向季砚临,只见季砚临正扶着头,紧紧皱眉,似乎在回想什么。
沈有窈顿时惊了下,又看向躺在不远处一动不动的离王,这下是彻底慌了神。
她主动迎合离王不假,可是,她没想到离王会在那个关头突然倒在了自己的身上!
她被吓坏了,当即就要起身找衣裳逃走,可是在经过表哥身边时,又不由分说被表哥扯进了怀中。
随即接下来的事就失控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等被凉水泼醒的时候,事情已成定局。
此刻在场的众人没有人比她更清楚离王出了什么事。
可她必须要摆出受害者的柔弱姿态,才能顺利脱身!
“祖母,是……”
她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泪光,委屈道,“是表哥强迫我的!他说只要我从了,就让我做侯府夫人!”
“闭嘴!”季母一个箭步上前,扬手就要再打她耳光。
沈老夫人眼疾手快,一把攥住季母的手腕:“你敢再动手试试!”
两位贵妇怒目而视,场面一时剑拔弩张。
只是这时,先前去里边的嬷嬷忽然惊叫了一声,直接打断了两人的冲突。
“皇后娘娘!不好了!”
那嬷嬷冲到皇后娘娘面前,跪在地上,抖如筛糠,“里边还有一个人,那人是……”
众人这才瞧见,这屋中此刻有三人。
那人身形高大,仰面躺在不远处,衣襟大敞,露出大片胸膛,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怎地了,躺在那一动不动。
皇后娘娘本就因为此事焦头烂额,此时也顾不上思考,便道:“慌什么?是谁?说!”
嬷嬷白着脸,小声道:“是……是离王殿下。”
离王?他怎么会在这?
皇后娘娘眼皮跳了跳,只觉得一阵不祥的预感浮上心头。
大内禁军很快就接管了这里,所有人都被轰到了大殿之内,几个内侍火急火燎地进来,在秦王和衮王耳边说了几句话,秦王的脸色瞬间就难看起来,一撩衣摆,快步出了麟德殿。
衮王也立即跟了上去,饮宴的官员察觉到外边似乎出事了,纷纷走到殿外,低声交头接耳。
秦朝面无表情地从人群中挤出来,来到此时已是空荡荡的麟德殿,目光在男宾席上扫了一圈,看见自家公子正坐在那静静地饮酒。
听见他来的动静,沈之珩抬起狭长的凤眼看了他一眼,白玉酒杯在修长的指间轻轻转动,琥珀色的酒液映着殿内摇曳的宫灯,在杯中摇晃。
秦朝上前低声道:“殿下,都已办成了。”
“很好。”沈之珩展眉,惬意一笑,“她可瞧见了?”
秦朝点头。
想起方才那不堪入目的场景,眼角不由抽了抽:“四小姐……确实瞧见了,只是……”
“只是什么?”沈之珩漫不经心。
秦朝硬着头皮,木着脸,“属下是担心,让未出阁的姑娘见这等腌臜场面会不会影响人家的身心健康……”
沈之珩闻言怔了怔,忽然笑出了声。
“我的昭昭,可不是那些养在深闺的娇花。”
他望向殿外纷乱的人影,眼底浮现几分温柔又骄傲的神色,“当年,她与我在外流浪时,什么不曾见过?”
说到此处,他又收敛了脸上神情,正色起来。
“虽然不知为什么,我能看得出来,她恨沈有窈,更恨季砚临。”
沈之珩把玩着酒杯,声音轻得几不可闻,“既然如此,不如让这对狗男女凑作一堆,闹得再难堪些……就当是给昭昭看场好戏。”
说来也巧,原本他打算亲自去会一会离王,没想到红药突然主动禀报。
他这才得知,他的昭昭竟然设计了一箭三雕之局,想叫这对狗男女滚做一团,又引离王插足其中,看他们到时狗咬狗。
他去问昭昭的时候,她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在。
她以为他还在乎沈有窈,所以才瞒着他做这些事吗?
她错了。
他从来没看重过沈有窈,沈有窈在他眼中甚至不如她身边的一棵草可爱。
幼时的那些虚假情意不过是做做样子,他至今还记得沈有窈缠着他玩耍时,年幼的昭昭躲在那里偷看,羡慕又不敢上前的样子——真是惹人怜惜。
原本,他并没有想过要置沈有窈于死地,毕竟那是恩师的亲孙女。
可是,当他站在房间外,听到沈有窈向离王献策计划对昭昭下手的时候,他改变了主意。
说起离王……这位残王在当年那场谋划中为萧明炎出力不少,甚至还屠戮过他的母族,此番回京,他怎能轻易饶恕他?
至于季砚临,更是该死。
敢觊觎他的昭昭,是嫌命长了么?
云鸾扶着沈老夫人去偏殿歇息。
离王殒命的事她已知晓,沈有窈因直接参与其中,被皇后娘娘和秦王扣押了。
他们倒是没有为难沈老夫人和云鸾,只叫她们留在偏殿,着人看守。
秦王走时看她的眼神十分不善,云鸾面色沉静,倒也没叫他看出什么端倪来。
很快,圣驾亲临。
萧明炎的步辇出现在夜色中时云鸾还在想沈之珩什么时候会露面,谁知,紧接着就看到他从步辇后走出来。
萧明炎的轿中是空的,全面接手此事彻查此事的人竟是沈之珩。
皇后怔立当场,秦王面上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只因传口谕之人是萧明炎的心腹太监曹吉,便是秦王再有异议也只得跪下接旨。
沈之珩临走时看了云鸾一眼,云鸾只觉得他看着自己时似笑非笑,其中情意,昭然若揭。
夜半时分,大理寺卿战战兢兢地呈上奏报——离王暴毙,死因乃服食过量助兴药物,致心脉骤断,猝死于情事之中。
离王之死虽属意外,但涉及皇室颜面,帝后震怒,下令秘不发丧,对外宣称“急病薨逝”。
锦衣侯虽非直接致离王死亡,但身为臣子,与亲王共狎妓,秽乱宫廷,犯“大不敬”之罪,褫夺侯爵爵位,贬为庶民,杖八十,流放岭南。
沈有窈,未出阁女子私通外男,更涉亲王之死,犯“淫乱”与“渎尊”之罪,责令削发为尼,终身囚禁于皇家寺庙。
消息传来的时候,云鸾刚安置好沈老夫人睡下。
她步出房门,走在夏夜虫鸣之中,带着凉意的夜风轻轻拂动她的裙摆。
季砚临虽被褫夺了爵位,但不会真的被流放岭南,秦王一党一定会拼尽全力为他脱罪,至于沈有窈,青灯古佛,了此残生,还是太便宜她了。
不过,她了解沈有窈的性子,她一定不会就此认命,善罢甘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