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鸾想,既然已经同沈之珩说开,她就没有办法再留在这里了。
这次两人这件事闹的太大了,沈家的人都隐隐约约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但没有人敢真的说出来,甚至连猜测都不敢。
只是众人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沈之珩会和薛晗动手。
他是权臣,是读书人,斯文俊雅,世家风度卓然,众人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会在大街上同薛晗打起来。
不过转念一想也都明白了。
所幸是深夜回来的,潜龙卫将四周埋伏的秦王眼线一一拔除,他私自回京的事情也就没有人知道了。
云鸾回了梨昭院收拾东西。
阿采早就听说了这件事,此刻就在门前等着她,一见到云鸾她就扑了上来,姐妹两人抱头痛哭。
云鸾很快止住眼泪,表情轻松地对阿采说:“别哭了,快收拾东西,要走了。”
“去哪?”阿采抬起满是眼泪的小脸,以为她仍旧要将她送到赵姝那里,便抱着她的胳膊哭, “姐姐,我不要去姝儿那,我要跟你在一起。”
云鸾摸摸她的头,没有说话。
她没有多少东西,这里的所有摆设什么的,都是沈之珩给她置办的,她只收拾了一些信,母亲的画像,日常的衣衫首饰,还有父亲沈阆留给她的东西。
有丫鬟来传话,叫云鸾去一趟松鹤院。
来到松鹤院时,天色早已大亮,沈老夫人几乎一夜未睡,早已等在正堂,见她进来,除了面色憔悴眼圈红红外,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妥,悬着的心这才落下。
“没事就好……”老夫人颤巍巍起身,紧紧攥住她的手不愿松开。
“祖母,孙女不孝,让您担忧了……”
云鸾要跪下请罪,却被沈老夫人一把扶住。
“这件事不怪你,感情之事,没有对错。”
秋风吹拂,窗外竹影婆娑,沈老夫人又道,“我知道你和你大哥两人不是亲的,他本是个好的,多少女子求都求不来的男子,可你不喜欢,也不能勉强,毕竟强扭的瓜不甜。”
她眼中含泪,对云鸾极为不舍,“祖母养你七年,知道你是个乖孩子,自然也希望你能过的好,找个知冷知热的,薛晗那孩子,我看着就很好,也配得上你。”
沈老夫人拉住她的手,“跟祖母来,祖母有东西要给你。”
沈老夫人带她去了里间,从放在一旁的檀木匣中取出两样东西,一张是朱砂写就的庚帖,一枚是雕刻着海棠花的玉佩。
“这是当初薛家与咱们家定亲时,薛夫人送来的。”
她转身又捧出一摞契书和一方沉重的木匣,最上头是她常年戴的那对翡翠镯子。
“这是我的一部分私房,京里两间绸缎庄,一间胭脂铺,一间成衣铺,京郊一处农庄,还有你父亲给你留下来的东西。”
沈老夫人将东西放进她怀中,又拍了拍她的手背,“这些东西交给你,你的婚事,你父亲的铺子,以后也便由你自己做主,有这些东西在,好生经营,也可保你一辈子衣食无忧。”
云鸾指尖发颤,万万没想到祖母会这样为她着想。
“祖母……”她哽咽着跪倒,额头抵在老人膝头。
七年陪伴和养育之恩,沈老夫人也是极为不舍。
她抚着云鸾散落的发丝,轻声叹息:“你若同薛晗成婚,嫁出去后,就不必再回沈家了。”
“祖母……我舍不得你。”说话间,云鸾就落下泪,低声抽泣起来。
沈老夫人抱住她,“祖母也舍不得你。”
一时间,屋内哭声不绝,连伺候在一旁的马婆子和郝嬷嬷都忍不住开始抹眼泪,低声劝慰哭泣的祖孙俩。
这时,姜氏从门外进来,见一屋子人都在抹眼泪,鼻子便是一酸。
昨晚她早早睡下,并不完全知晓云鸾同沈之珩之间发生了何事,等她赶来时,两人之间早已尘埃落定。
但她早就察觉这对兄妹之间的关系不正常,知道今日是这么个结局,她也毫不意外,只是,毕竟众人在一起生活那么多年,她又有些不舍,更认为云鸾此时离家更是极为不妥。
若是不从沈家出嫁,到时候,京中其他人又该怎样看她?
薛家虽不知其中内情,但薛晗是知道的,只怕故人心易变,若是知道云鸾没有娘家人撑腰,到时再负了她该怎么办?
“母亲,外面这么乱,云鸾一个姑娘家,如何在外独居?您同大哥儿好好说说,就让云鸾从家中出嫁吧!”
她拉着云鸾的手,拿出帕子给她拭泪,看着她红肿的双眼,微微叹息,“你也是,以往你们兄妹感情那么好,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怎么走到今天这步?”
是啊。
怎么走到今天这步?
明明上次两人一起来松鹤堂陪祖母用膳时,还是那般要好,兄友妹恭,如今怎么就水火不容了?
沈老夫人也是这么个意思,只怕是沈之珩还在气头上,她道:“方才已经叫老三和老四过去递话给他了,这会儿就能有回信。”
正说着,沈允和沈研便急匆匆地走了进来,“母亲,大哥儿已经离家了。”
“离家了?”沈老夫人疑惑。
沈允道:“方才院子里的侍卫说,他天不亮就走了,但他留了话,让云鸾仍在家中住,要出嫁也从家中出嫁。”
他递来一串黄铜钥匙,对云鸾道:“云丫头,你大哥……他已为你备好了嫁妆,这是他留给你的钥匙。”
云鸾接过钥匙,脸上的表情有些迷惘。
离开松鹤院时,她没有看到隐在暗处的秦朝和红药。
见她孤身走远,两人默不作声地跟上去,一直跟到梨昭院,见她进了院子,又去了闺房。
红药默默在远处看着,身旁的秦朝却沉不住气了,转身就想离开。
红药拉住他,“秦朝,你去哪?公子吩咐,要我们暗中保护四小姐。”
秦朝沉默半晌,终是幽幽叹息。
难怪佛经里说,爱欲之人,犹如执矩,逆风而行,必有烧手之患。
自己原本是公子的心腹,是左膀右臂,红药擅制毒解毒,公子去岭南,身边更是不能没有她,可是,公子却将他们都留了下来,留下来保护她。
看来他早已明白,四小姐,就是他最大的软肋。
沈之珩走了,的确也给云鸾留下了缓冲的时间。
云鸾没有听见三叔后来说什么,只知道沈之珩这次是真的动身去了岭南。
岭南,是他命运的转折点,也许等他回来时,世界上便不会再有沈之珩这个人了。
也好,以后他们便桥归桥,路归路,再也不会有任何交集。
但是……
云鸾经过书房的时候,还是没忍住,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