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医生的人,在医院里见到患者的各种生理失控再正常不过,李瑶筝亲眼目睹过太多比郑雨瞳这种要难堪百倍的情况,她渐渐习惯的同时,也很清楚人在当时状况下的心理困境。
尊严如何轻易地不翼而飞,脆弱的自尊心又会有怎样的创伤,旁观者无法体会,但能够想象得到。
换位思考一下,钟韵很难接受这种事儿发生在她自己身上,最好是没人知道,她自己一个人偷偷解决掉。
而且以郑雨瞳的性格,也许她还没觉得这事儿有什么严重的,结果旁人一凑过去,反而让她觉得颜面尽失。
何况她一个三十岁的人,哪怕心智再不成熟,那也是一个有正常行为能力的成年人。
钟韵被李瑶筝说服,缓缓点头。
她当然不是郑雨瞳最信任的人,她们只是工作中的上下级同事关系,有些事情还是不要管得太宽比较好。
很快,钟韵的注意力就不在郑雨瞳的“屁事”上了。
汗蒸房里灯光昏黄,但钟韵头顶的方向离墙壁不远,墙上镶嵌着发热的灯柱,光线亮一些,目之所及也清晰许多。
李瑶筝此时在她身旁,撑臂趴伏在地的姿势,一手搭在她的肩侧,汗蒸服的领口下坠,有些宽松的领口内,细腻饱满,昏黄的光镀在上头,像是涂了一层可口的蜜,其间沟壑幽深,引人遐想……
风光无限。
钟韵还能在闷热的空气中嗅到些许香气。
她怔愣几秒,猛然反应过来,视线上移,对上李瑶筝坦然的目光。
瞧着那姣好的眉眼,钟韵觉得李瑶筝格外俏媚,就连那颗浅浅的小痣,似乎也平添一丝惹人心动的媚态。
两人的脸颊相隔不过掌宽。
太近了。
某些异世里的回忆涌上心头。
钟韵连忙转过头,端正平躺,眼中闪过几分慌乱。
她可不信对方毫无所觉,甚至有可能就是故意的!
这小狐狸成精了!
李瑶筝丝毫没错过钟韵一瞬间的慌乱,忍着脸颊烧热,觉得自己总算是把之前在更衣室门口被她调戏的仇报复回去,不由轻笑一声,放下胳膊,枕在手臂上望着钟韵的侧脸。
在钟韵脸上看到暴露心绪的表情太难得,每一次都让李瑶筝心花怒放。
只是,有些事情不问清楚,李瑶筝连欣喜都打了折扣。
那边三人的聊天声不时入耳,钟韵闭着眼默默听着,努力分散注意力,打散不该有的思绪,她逐渐放松精神,耳畔突然传来一句轻柔的问话。
“你……和她在一起了?”
这声音很小但足够清晰,隐含着一丝幽怨。
钟韵呼吸一滞,睁开眼,转眸迎上李瑶筝的目光。
那双好看的杏眸里染着浓稠的情绪。
她在害怕,怕到有些难过。
她怎么舍得她难过?
钟韵自责,庄婷的事,她虽然始料未及,但到底处理不当,居然害李瑶筝误会难过。
在钟韵看来,庄婷说喜欢她,不过是权宜之计,就如同之前庄婷叫她姐姐一样,都是为了摆脱邵宇而撒下的谎。
钟韵只是配合她演戏,举手之劳罢了。
钟韵立马开口:“怎么可能?”
她急于解释,声音有些大,引得欧阳晓三人纷纷转头看过来,就连发呆的庄婷都被她的声音吸引侧目。
钟韵倒不觉尴尬,只是心里扎得慌,还要再说,李瑶筝忽然轻笑,眸光流转。
“好,我知道啦。”
钟韵反应过来,终于确定,李瑶筝是真的在吃醋,吃她的醋。
她喜欢上她了?
猛然心跳过速,钟韵觉得自己的体温直逼室温。
“哟哟哟~羞死个人哟!”竹九盘在一旁,晃着尾巴,酸得不行,“你俩不会要在这里洞房吧?这儿还有好几个人看着呐!”
“孝子退下!”
“!!!”
过了一会儿,欧阳晓那边没什么话题可聊了,何瑨提议出去打牌,于是几人一起出了汗蒸房。
由于汗蒸房里温度太高,手机都临时存放在门外的储物柜里,李瑶筝出去拿手机,打开一看,十几通未接来电。
钟韵在她身旁拿手机,不经意瞥到一眼,未接来电全是李锐君打的。
“我去打个电话。”李瑶筝握着手机走到一旁无人的角落。
钟韵对欧阳晓三人道:“你们先去找位置,一会儿过去找你们。”
而后钟韵站在原地,看了眼不远处的李瑶筝打电话的背影,她问竹九:“李锐君现在什么情况?”
竹九冷哼:“最近他感觉身体又好些了,又想出院回家,你设计让他买的那些酒,可是在他心里念念不忘呢,馋虫都爬进脑子里了,命都不顾了。”
这正是钟韵想要的效果,诱着李锐君把自己折腾死。
就是可怜李瑶筝陪着他折腾。
之前钟韵虽然工作忙,但也没忘了让竹九不时监视李锐君的情况。
那天李瑶筝在环卫大爷那了解情况之后,找了一个身强力壮的护工,带去病房,她刚到病房门口,就见李锐君跟同病房的病人家属吵了起来。
李瑶筝连连跟人道歉,又急忙把李锐君转到了肝脏内科。
那个病房里的病人不多,李锐君没有再跟人起冲突,只骂骂咧咧让李瑶筝报警抓打他的凶手。
李瑶筝直接骗他说,已经报过警了,由于没有监控,环卫大爷是唯一证人,跟警察说的是李锐君自己发病虚脱,摔伤了,没有凶手。
李锐君气急,骂完环卫骂警察,最后骂李瑶筝不孝,骂她败家,居然花钱请护工,还要起身打她,可他浑身疼,人没起来,还一阵恶心,吐了自己一身酸水。
护工很勤快,立马把李锐君扒光了换病号服。
李瑶筝看着护工像摆弄娃娃一样把李锐君翻过来调过去,简单叮嘱两句,转身走了。
第二天一大早,李锐君借了护工的手机,给李瑶筝打电话,张口闭口都是脏话,一个电话过后,李锐君吃过早饭,又打了第二通。
一上午的时间,他给李瑶筝打了五通电话,嘴里的话没一句不是骂人。
下午李瑶筝买了一个老年机,插了李锐君的手机卡,拿去医院给他,免得他再浪费人家护工的电话费,然后在李锐君的骂声中,李瑶筝离开了医院。
第三天,李锐君拿着老年机闲着没事打电话给李瑶筝,主题还是骂人。
第四天,李锐君掐着午休的时间给李瑶筝打电话,一改之前的恶劣态度,好声好语跟李瑶筝打商量,表示他要回家。
原因也很简单,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好了,惦记着喝酒抽烟,他新买的那些好酒啊,他可太想念了。
在医院,每天清汤寡水的病号餐实在索然无味,关键是没有酒,李锐君简直生不如死。
李瑶筝也没二话,直接给他办了出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