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城的夜生活很是丰富,尤其在大学城这边。
九点多正是夜生活拉开帷幕的时候,街上行人很多,一对对浓情蜜意的年轻情侣,或是三五成群嬉笑打骂的中二少年。
沿街有门店大声播放着时下热门的流行歌曲,马路上车辆疾驰而过,人来人往,声音嘈杂,这样的环境反倒令钟韵内心平静。
钟韵一个人身在异乡时间久了,不仅不怕孤独,甚至享受孤独。
一个人委实自在,一个人才好沉思,一个人也好疗伤。
然而,异世的经历终究改变了她。
牵挂的滋味不好过,但心有牵挂,她才觉得自己是一个鲜活的人。
钟韵走过两条长街,在路口站定等红灯,打算去马路对面沿街往回走,正好走回停车的地方。
再不回去休息,竹九又要念她了。
街对面,一道熟悉的白色身影映入眼帘。
绿灯亮起,钟韵站在原地没动,眼望那人急切地从马路对面小跑过来,像一只欢快的鸟儿,飞扑近前。
那人一双杏眸亮闪闪的,笑问:“哎?你怎么在这里?”
钟韵不经意唇角带笑:“路过。”
李瑶筝实在惊喜,直直盯着钟韵:“你的身体,确定没什么事吗?那会儿在店里,我看你脸色不是很好。”
钟韵挺直脊背:“我好得很啊,别担心。”
“嘿呀,你可真自信啊,”竹九咬牙切齿,愤愤发言,“一会儿喷鼻血别脏了人家的白衣裳!”
钟韵没理她,这会儿钟韵心情好,确实觉得自己身体状态不错,没有任何不适。
暖黄的灯光下,李瑶筝实在看不出钟韵的脸色,但见她神态自然,这才放下心来。
随即杏眸微转,心生一计。
“你现在有空吗?可不可以请你帮个忙?”
钟韵不是个乐于助人的,但李瑶筝有所求,钟韵的字典里就没有拒绝的字眼。
钟韵问:“什么忙?”
李瑶筝上前一步,拉着她转身就走,“你先跟我来。”
钟韵顺从跟随,看着那只抓着她手臂的小手,她只觉自己裹着创可贴的右手掌心发痒。
大约是正在愈合的伤口痒,一直痒到了心里。
两人脚步匆匆,直奔不远处的一个老小区大门前,门卫室窗户底下,一个男人垂头抱膝倚墙而坐,身边歪倒着一个还剩少许白酒的瓶子。
李瑶筝上前拍拍男人的肩:“怀廷,醒醒。”
穆怀廷动了动脑袋,嘴里含糊不清地发出疑问,抬手拨开李瑶筝的手。
门卫大哥走过来:“你认识他?赶快把他带走!他坐在这儿嚎了半天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把他怎么着了呢!”
李瑶筝连声道歉,俯身捞着穆怀廷的胳膊,一个用力,直接把人拉了起来。
虽然穆怀廷个子没多高,也不胖,但到底是个烂醉如泥的成年男人,所以看到李瑶筝干脆利落的动作,钟韵结结实实惊了一下,连忙上前帮忙搀扶。
竹九察觉到钟韵的惊讶,懒懒道:“你看她细胳膊细腿的,就以为她还是你那深闺里养出来的闺秀夫人,肩不能担,手不能提?”
钟韵:“我没这么以为。”
竹九:“啐。”
其实钟韵多少清楚,做医生的,尤其是外科医生,体力都需要好一些。
平日里一双巧手拿得了手术刀,缝得了伤口,精细活不在话下,同时也要有力气搬得动病人的身体,做得了强度大、重体力的心肺复苏。
那些个粗活累活拼耐力的活,哪怕是个身娇体软的弱女子,只要选择从事这一行,就务必尽心竭力,全部胜任。
此时李瑶筝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给她这个不省心的发小打扫战场的事情上,顾不及太多,更想不起解释什么。
李瑶筝过来就是来安置穆怀廷的,她要是想起来顾及自己在钟韵面前的形象,恐怕她当场就要罢工,将穆怀廷丢回地上撒手不管。
醉得一塌糊涂的人有着一身泥骨头和石身子,重得很,幸亏钟韵身量高,力气也不小,两人合力,难度系数不是很大。
钟韵两手将人稳稳架住,偏头忍着穆怀廷时不时打出来的酒嗝和满身浓重的酒气,对李瑶筝道,“我扶着他,你去叫车。”
穆怀廷的住处离这里很远,李瑶筝看看左右,一指不远处的酒店,“直接给他开间房吧。”
五分钟后,经过一场酣畅淋漓的体力劳动,两人终于将穆怀廷丢到了酒店房间的大床上。
钟韵舒了口气,这才发觉自己出了一身汗,身上的酒力也散了不少。
李瑶筝从桌上拿了瓶矿泉水递给她,歉意道:“辛苦你了,半路被我抓壮丁。”
钟韵接过水,淡笑摇头,随口问:“他这是怎么了?”
“我也不太清楚,估计是和女朋友吵架了。”
李瑶筝边说边走过去掀开被子给穆怀廷盖上,又给他调整了一下枕头,让他睡得舒服些。
“我们吃完饭,我就回去了,半路突然接到他的电话,一听就是喝多了,哭得特别惨,我只好赶过来给他‘收尸’。”
钟韵看着她动作轻缓、细心照顾人的样子,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李瑶筝是真没看手机,还是看了手机,却忽略了钟韵发给她的消息?
这个男人是谁?为什么他一个电话就能让她跑过来接他?
而且这个男人明明有女朋友,李瑶筝却随唤随到,很有备胎的嫌疑。
虽然钟韵知道李瑶筝从没谈过恋爱,但竹九只看过往言行,读不到人心,不知其所思所想,钟韵也就不得而知。
说不定李瑶筝心有暗恋对象,只是从未表明,无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