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木槿第八次刷新南笙的朋友圈后,她索性闭上眼蜷在宿舍飘窗的软垫上,将手机反扣在胸口,任由月光在天花板上织出一条条细密的裂纹。
父亲发来的生日祝福还躺在收件箱最底层,姐姐的视频邀请定格在三个月前的跨洋通话。她翻身将脸埋进柔软的鹅绒枕里,这淡淡的气息是母亲留给她的唯一眷念。
忽然,一声清脆的手机铃惊醒了窗外打盹的麻雀,木槿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手机蹦出一条话剧社演出的消息,她随意瞟了一眼就返回了。
眼睛总是不受控制地盯着置顶的聊天框,那条\"量子隧穿效应课件已审核\"的消息从一天前就开始安静地躺在那里。
木槿再一次翻看了两人为数不多的消息记录,发现内容除了公式就是文献编号,连个表情包都没有。木槿不禁好奇:南教授周末会做什么呢?难道仍然在做实验吗?
消息框里的文字编辑了又删除,删除了又编辑,在最后一次删除后,木槿终是将手机丢在了一边。
周一的清晨,雾气还未散尽,木槿攥着两杯热豆浆站在浮苍小筑门前。
奇怪,往常这时候,门缝里早该飘出正山小种的醇香,而此刻的雕花木门却沉默得像块黑曜石。
“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在第三次拨打无人接听后,木槿盯着锁屏壁纸上南笙指导实验时被雾气洇得模糊的侧影,不由得紧张了起来——南教授这样有时间观念的人,绝不可能迟到,难道出什么事情了?
看着眼前冰冷厚重的门板,木槿突然想起母亲离开那晚,自己也是这样站在门口,等着永远等不到的晚安。
晨露顺着紫藤花藤滴进后颈,激得她浑身一颤。
“梦中人,熟悉的脸孔,你是我守候的温柔......”
一阵熟悉的旋律由远至近。
\"木槿。\"
清泉般的声音破雾而来。
南笙从晨光中走来,实验室的白大褂松垮罩着烟灰针织衫,长发随意绾起的弧度像未写完的薛定谔方程。看到木槿担忧的神色,她加快了步伐。
“南教授!”
木槿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南笙已走到木槿跟前,她伸手拂去木槿肩头的花瓣,腕间铂金表带滑过一道冷光:\"抱歉,让你久等了。\"
“没事的,南教授,我也刚到。”木槿露出一个安心的微笑,她本来还想问问南笙是被什么事情耽误了,关切的话语在喉咙呼之欲出,最终还是被咽了下去。
似是看出了木槿的心思,南笙一边伸手打开雕花木门,一边说:“我做实验耽误了些时间,所以来得迟了一些。”
嗯?她这是在跟我解释吗?木槿陡然一震。
“教授一大早就起来做实验?”
“嗯,不是,昨晚就开始做了。”
木槿嗅到对方身上未散的咖啡苦香,目光扫过她锁骨处细微的汗珠:\"你的意思是,你一晚上没睡觉?\"
“嗯,有新进展,没来得及睡。”
她这才仔细看了看南笙的脸,似乎真的没有往日那般精神,清澈的凤眼透露出一丝丝疲惫,似在证明南笙真的一宿没合眼。
“什么叫没来得及睡,再忙也要休息啊,身体第一位!”
木槿鲜有的提高了音量,言语中透露着着急与担心。脱口而出的话把她自己都惊着了,内心的起伏像极了小时候偷看姐姐日记被抓包的现场。
南笙闻言微微一颤,茶匙碰着青瓷杯发出清响,随即一笑:“你是在关心我?”
“我当然是在关心你啊,我……”木槿还想说什么,但突然意识到自己仿佛逾矩了,“对不起南教授,是我唐突了。
木槿低着头,因此没看见南笙嘴角和眼底那舒展的笑意。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木槿顺着她的目光低头看去,这才想起她早晨路过小食堂时为两人各买了一杯豆浆。
“是豆浆,虽没有咖啡提神,但更有营养。”她摸了摸保温袋,确认尚有余温后,递了一杯给南笙,“趁热喝。”
“谢谢!”南笙细细品味着,那模样看上去像是一只乖巧的毛绒小熊,“嗯,果然比咖啡好喝多了。”
木槿捧着自己的那杯,暖意在胃里流淌开来:\"再重要的数据,也需要清醒的观察者。\"
“好,我记住了。”南笙看着她,睫毛在晨光中镀着金边,“要看看实验录像吗?”
“要看。”
全息投影仪启动的蓝光里,木槿看着南笙调试设备的侧影。那些关于玫瑰与约会的猜想,突然被屏幕上的量子云图撞碎成星尘。当南笙的手覆上来教她调整光谱仪时,她忽然想起十岁那年,在溶洞里为自己缓解痛楚的那只手,也是这样细腻而温柔。
\"看这里。\"南笙的呼吸扫过她耳畔,实验室的恒温系统突然失灵似的,\"测量基准要避开退相干区间。\"
木槿起初是在认真看,但视线忽然注意到两人交叠的指尖,南笙的小指有道不明显的伤痕,看上去不是新伤,像银河里坠落的流星,隐约却深刻。
全息投影仪里的量子云图如同一幅绚丽多彩的画卷,不断地变幻着形状和颜色,仿佛在展示着宇宙的奥秘。然而,木槿的心思却完全没有在这。
直到实验录像播放结束,房间里突然安静下来,木槿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她有些尴尬地看了看南笙,只见他正微笑着看着自己,似乎在等待她的回应。
“你有什么想法吗?”南笙的声音温和而亲切,打破了沉默。
木槿愣了一下,然后迅速整理了一下思绪,开始发表自己的见解。她的话语虽然有些断断续续,但却充满了对这个实验的独特见解和深入思考。
南笙静静地听着,不时点头表示赞同。等木槿讲完后,她才微笑着说:“很不错,你的观点很有启发性。如果你不介意晚睡,下个月我可以带你去观测站。”
木槿的双眼忽然绽放出光彩,脑袋以肉眼难辨的速度左右摇摆,毫不犹豫地回答道:“我不介意!”。
摇曳的树影透过玻璃窗展示快活的舞姿,路过的两只黄鹂在窗外撒下悦耳的歌吟。顽皮的风将木槿耳侧的几缕发丝带起,南笙下意识地伸过手去。
“木槿。”
“嗯?”
“我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