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雪苒等人站在原地观刑, 五十大板下来,那两个婆子早已昏死过去。
厉行云抱着怀中出神的人 ,握住她受伤的手 , 抬高放在嘴边, 轻轻吹了吹, 面上一片关怀之色,“还疼么?”
沐雪苒提起几分声音回道:“你不是说分府别住么,那我现在是不是可以离开这儿了。 ”
厉行云一愣, 旋即点了点头,他刚刚所言并非气话,过往种种他都不想再追究对错 ,只想今后能够好好的与沐雪苒生活在一起,爱护她, 宠着她, 让她能在自己的庇护下 ,一生无忧。
于是他转头吩咐道 :“追风,你先护送苒苒去玉华别院住吧,让人帮她们都看看伤 。 ”
说完,他温柔地抚了抚沐雪苒鬓角的发丝,温声细语道:“你先随追风去吧,母亲那边我会安抚好,今后不会再让她来找你麻烦,而且 以后追风也会时刻在你身边, 没人能伤你。 ”
沐雪苒这才慢慢平下心中不忿, 上前搀扶知意,随着追风离开了。
厉行云目送着沐雪苒的背影逐渐远去,直至消失在视线中,这才收回目光,转身朝着厉母的院落大步走去。
而这边,空荡荡的屋内, 厉母拿着一条绣着并蒂荷的帕子,正在默默擦拭眼泪。
看到厉行云走了进来,立即别过头去,显然怒气还未消散。
厉行云轻笑一声,跪到她的膝前:“娘,这次外出,儿子恰好看到一只成色上好的青玉镯,特地买下,想着回来送于娘,不知娘您能不能赏脸看看,这玉镯是否和您心意。”
说着,便从怀中掏出一只精美剔透的玉镯出来。
厉母依旧不为所动,“不必了,我可受不起你这不孝子的东西,拿出去,送给你的心肝宝贝吧。”
厉行云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揽住厉母的手臂,“儿子的心肝宝贝不就是娘嘛,都说母子没有隔夜仇,怎么偏偏您这么狠心,就不能多纵着儿子一些吗?”
厉母转过头来,重重地点了几下厉行云的额头。
“我狠心!我若是真的狠心,就该不管你的死活!任由你被那狐媚子折腾到死!”
厉行云皱眉,不赞同的反驳道:“娘,苒苒不是什么狐媚子。”
厉母见他还要顶嘴,声音尖锐起来,“怎么不是,太子殿下让你护送他回东宫,商量要事,你竟然深深为了她,半途折返,如此因私废公,将来还能有什么出息!”
厉行云不慌不忙,“殿下的事,儿子自然不敢耽搁,路上就与殿下协商好了,您就放心吧,而且殿下已平安进入京都,身边又有飞羽军严密护送,路上不会有任何危险。”
厉母嗤笑一声,“好,这事我暂且不说,但是,那个狐媚子在你大婚当日假死出逃,如今却又安然无恙地回来, 谁知道她当初是不是心怀不轨,故意破坏你的大婚,好让你背上休弃发妻的骂名,也就是你这个蠢货,被她迷得晕头转向,还为她以死殉情, 做出这等丢人现眼的丑事,我告诉你,如果你心里还有我这个娘亲,就赶紧休了她 ,她身为女子,却不知贤良淑德、安分守己地侍奉夫君;擅自逃离出府,天知道她在外头有没有做出什么苟且之事 。”
“够了!” 听到这番难听的言论 , 厉行云脸色当场黑了几分,陡然一声怒喝,打断了厉母滔滔不绝的数落。
他眼眶泛红,如同被点燃的火焰,直直地盯着厉母:“娘,您知道她为何要逃吗?是因为我, 她本是别人的新娘,是我强行将她抢了回来。自始至终,都是我在逼迫她, 她一直瞧不上我,也可能永远憎恨我!可我爱她, 就是爱她, 我爱她爱到发狂,恨不得将她融进我的骨血之中。 ”
说着,他膝行一步,像小时候那样,怀抱住厉母的腰身,将头靠近她的怀里,苦苦哀求道:“娘,我真的爱她, 也只要她, 所以您帮帮我, 好不好,求您了!您帮我把她娶回家吧,让我给她正妻之位,这样,说不定她就不会想着逃离了, 等将来她怀上我的孩子,就只能一辈子留在我身边。”
厉行云的声音颤抖, 一滴热泪打在厉母手背之上,好似灼伤了她的心一般。
厉母望着眼前苦苦哀求的儿子,心疼如绞,眼眶瞬间湿润。
她伸手想要抚摸厉行云的头,却又在半途停住,声音带着一丝恨铁不成钢,“你怎么能做出抢婚这等大逆不道之事?不过是一个女人罢了,天下貌美女子多如繁星,你为何偏偏对她如此执着?只要你想,母亲立刻就能给你找十个八个更出色的回来伺候你。”
厉行云抬头,神情冰冷而又抗拒 , “娘,我意已决,她是我此生唯一妻室, 而且,今后我永不再纳妾室, 收通房, 一生一世, 身侧只容她一人,您接受也好,不接受也罢,都改变不了我的决定。 ”
厉母眼珠几乎要瞪出眼眶:“厉行云, 你是不是疯了?想让她个平民女子入主中馈也就罢了,竟然还妄想为她不纳二色!她配么!”
“配!这世上只有她才配!” 厉行云不理会她的惊骇,坚定的说道 :“娘,您应该知道,我决定的事情,无人可以改变, 之所以求您同意,也是因为在意您,希望能得到您的祝福。 ”
厉母被他这番话气得浑身发抖,她用力抽回手,怒声道:“你简直无可救药!我告诉你,厉行云, 她可以留在府里,但绝不可能成为你的正妻, 我只同意让她继续当你的侧室,也答应你永远不会刻意刁难她 ,但是其他的, 你想也不能想!现在,立刻从我院中滚出去。 ”
厉行云缓缓松开了抓着厉母的手, “母亲,儿子先告退了。 ”
而后,他站起身来,步伐沉稳地走到院子外, 掀开衣袍,笔直的跪了下去-------
“厉行云, 你这是什么意思,以为拿自己来逼迫我,我就会同意么!”
厉行云扬起头来,拱手行礼 : \" 娘, 此生我只愿与苒苒一人结发同衾,白头偕老,否则,纵使坐拥三妻四妾,也不过行尸走肉, 还请娘成全。”
言罢,他重重叩首,额头撞在冰凉地砖上发出闷响。
厉母转过身去,不愿再看他一眼,泪水却顺着脸颊悄然滑落。
“好,你愿意跪就跪着吧!就算你跪死在这儿,我也不会心疼, 总而言之,你的请求,我是绝对不会同意的,只要我活着一天,你就休想娶她做正妻!”
说完这话,厉母有些脱力 , 在丫头的搀扶下慢慢离开。
“大公子还在跪着呢,这都第三天了吧,主母可真是心狠呐。”
一个小丫头端着盆路过,瞧见院子里笔直跪着的身影,不禁停下脚步,小声跟旁边扫地的婆子嘀咕,边说边摇头,满脸的唏嘘。
“谁说不是呢。” 那婆子直起腰,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这都三天了,大公子水米未进,铁打的人也扛不住啊。其实啊,我听说夫人早就心软了,昨儿就派了丫头偷偷给大公子送吃食,哪晓得大公子碰都没碰,原封不动给退回去了。”
小丫头眼睛瞪大,满脸惊讶,又往四周瞧了瞧,确认没人后,凑近婆子,压低声音道:“依我看呐,大公子这是铁了心逼主母服软呢, 为了那个苒夫人,大公子这回可真是拼了命呀。”
婆子连忙摆摆手,“行了, 咱们这些做下人的,还是少议论主子的事儿,赶紧干活去吧。”
说完,两人又各自忙活起来 。
屋内,厉雨柔满脸焦急,快步走到厉母身边,拉住她的手臂,语气中带着浓浓的恳求。
“娘亲,哥哥都已经跪了三天啦,再这么下去,他的身子怎么扛得住呀?您就答应哥哥,让他娶了小嫂嫂吧, 这哥哥为了小嫂嫂,可是真的会狠心舍命的, 难道您这么快就忘记了大婚那日的情形了么! ”
厉母一听,眉头拧成个死结,嘴硬道:“你不必再说,要跪就让他跪死在那儿,我就当没生过他这个儿子!他这分明就是在拿自己逼我,我可不会心软, 一个心中对他有恨无爱的女人,我怎么放心让她做他的正妻 ,今日他要是真死了,倒也干净!”
厉雨柔仍不死心,还想再劝:“母亲,哥哥他是真的……”
“你不必再说了!” 厉母厉声打断,猛地一甩衣袖,“你也给我滚出去,别在这儿烦我!”
就在这时,一阵惊慌失措的呼喊声猛地从外面传了进来:“大公子,大公子,您怎么了?”
厉母听到这话的那一刻,心猛地一颤,手中的帕子顿时掉落在地。
她顾不上整理仪容,裙摆一撩,心急如焚地朝着声音的源头冲去。
只见庭院中,厉行云直挺挺地昏倒在地,脸色惨白如纸,毫无血气。
厉母见状,双腿一软,差点瘫倒,眼眶也瞬间蓄满了泪水,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快,快去找府医!云儿,云儿,你可千万别吓娘啊,娘错了,真的错了。你想娶谁就娶谁,娘都依你,你可一定要好好的……”
说着,厉母踉跄着扑到厉行云身边,双手颤抖地将他扶起,轻轻拍打着他的脸颊,试图唤醒他,泪水也不受控制地滴落在厉行云的脸上。
一旁的厉雨柔也慌了神,满脸惊恐,扯着嗓子大喊:“快叫府医,动作麻利点,别磨蹭!”
整个院子瞬间乱成了一锅粥,下人们慌乱地四处奔走------
厉行云佯装虚弱,倒在厉母怀里,气息微弱说道:“娘,您答应我娶苒苒了吗?”
那声音好似风中残烛,随时都可能熄灭。
厉母心疼得眼眶泛红,忙不迭点头,声音里满是慌乱与妥协:“答应了,答应了,你想娶谁就娶谁,娘什么都依你。”
听到这话,厉行云接着说道:“那儿子此生只娶苒苒一人,绝不纳妾,您可应允?”
厉母一听这话,原本缓和的脸色瞬间又变了,语气里带着几分恼怒与不甘:“厉行云 , 你可别得寸进尺, 我答应给她正妻的位置,已是天大的抬举。难不成她还敢善妒,不许你纳妾?真的一辈子只守着她一人,她想得倒美!”
厉行云闻言,也不辩驳,猛地挣扎着起身,双手用力一推,再次挣脱了厉母的搀扶,又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他本就因多日未进食而脸色煞白,现在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他吹倒 :“既然母亲不应允,那儿子就一直跪着,哪怕跪到死,也绝不起来。”
厉母看着面前执拗的人,只觉得一股气血直往头顶冲,气得双手抖个不停,嘴唇也跟着哆嗦。
“你真是我的讨命冤家,铁了心是来气死我的!罢了罢了, 你要娶她,我同意;你不纳妾,我也同意, 以后你的事,我再也不管了,都随你去吧!”
听到这话,厉行云嘴角微微上扬,扯出一抹虚弱却又满足的笑意:“谢谢娘, 愿意成全我与苒苒。”
话一落,他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双眼一闭,直挺挺地昏了过去 。
厉母哀泣,尖声呼唤:“云儿!”
亥时已过,厉行云在厉母那儿,佯装虚弱周旋了两个时辰,才终于寻得机会脱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