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间内,一席精致的“八珍席”早已摆满紫檀圆桌。
此宴由八种蕴含灵气的山珍海味精心烹制而成:清蒸冰湖银鳞鳕、红焖赤焰犀蹄筋、灵菇烩雪雉、玉笋炒青鸾蛋……香气扑鼻,灵气氤氲,令人食指大动。
顾铭羽心绪难平,又等了许久,腹中饥饿,便也毫不客气地动起了筷子。绮罗则安静地站在角落阴影里,仿佛融入了背景,对这些珍馐毫无兴趣。
顾铭羽刚将一块滑嫩鲜美的银鳞鳕肉送入口中,雅间的门帘再次被撩开。顾铭姝走了进来,脸上依旧带着那副精明掌柜的笑容,目光扫过满桌菜肴和正在用餐的顾铭羽,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柳公子,可还合胃口?”她笑吟吟地问道,声音清脆。
顾铭羽放下筷子,擦了擦嘴:“尚可。掌柜的,事情如何了?”
顾铭姝点点头,笑容微敛,低声道:“叔祖那边忙完了,现在可以见你。跟我来吧。”她说着,目光再次瞥向角落的绮罗,“这位……阿罗姑娘,烦请在此稍候片刻。”
绮罗依旧低垂着头,毫无反应,仿佛没听见。
顾铭羽站起身,心中急切:“有劳七姐带路。”
顾铭羽本以为要从后门走,却见顾铭姝并未走向房门,而是径直走到雅间内侧那幅水墨云海图前。
顾铭姝伸出纤纤玉指,指尖灵光微闪,以一种奇特的韵律,快速在画卷下方不起眼的空白处勾勒了几个玄奥的符文。
嗡!
画卷周围的空气泛起一阵水波般的涟漪,整幅画连同后面的墙壁,竟无声无息地向内凹陷、旋转,露出一个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幽深门洞!
门洞内一片漆黑,只有深处隐约透出一点微弱的、如同星火般的橘黄色光芒。
“走。”顾铭姝当先一步,侧身闪入门洞。
顾铭羽心中暗赞这机关的精巧隐秘,不敢怠慢,连忙跟上。就在他踏入的瞬间,身后的“墙壁”又无声无息地合拢,恢复了原状,隔绝了雅间内的一切气息和光线。
门洞内,是一条狭窄、低矮、仅容一人勉强通行的石质通道。
通道内空气沉闷,带着一股地下特有的阴凉和泥土气息。两侧粗糙的石壁上,每隔一段距离便镶嵌着一盏小小的油灯,灯芯燃烧着一种散发着微弱灵气的油脂,散发出昏黄摇曳的光芒,勉强照亮脚下湿滑的石阶。
顾铭姝在前引路,步履轻盈而熟悉。顾铭羽紧随其后,初时还能勉强辨清方向,但很快便迷失了。
这通道并非直行,而是如同蛛网般错综复杂,岔道极多!时而左转,时而右拐,时而向下倾斜,时而又向上攀爬。
在几个关键的节点处,顾铭姝都会停下,双手快速掐诀,打出一道道不同的灵光法印,印在石壁上某个毫不起眼的凸起或凹陷处。随着法印落下,前方看似死路的石壁才会“咔哒”一声,缓缓移开或下沉,露出新的通道。
光线昏暗,岔道如迷宫,加上频繁的转向和开启机关,顾铭羽只觉得头晕目眩,仿佛在无尽的黑暗中兜着圈子。
顾铭羽只能紧紧盯着前面七姐那点模糊的紫色背影,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完全失去了方向感和时间感。明明感觉走了很久,绕得头都晕了,实际可能也就半炷香的时间。
终于,在又一处岔道口,顾铭姝停下脚步,对着头顶一块看似普通的石砖打出一道繁复的青色法诀。
咔…咔咔…
头顶的石板竟缓缓向两侧滑开,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钻出的方形洞口。一道明亮而温暖的阳光,瞬间从洞口倾泻而下,照亮了通道内的尘埃,也刺得顾铭羽微微眯起了眼。
“上去。”顾铭姝低声道,率先身形一纵,轻盈地跃出洞口。
顾铭羽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那点眩晕感,也纵身跟上。
顾铭羽眼前一亮,他发现自己正身处一间布置雅致、古色古香的书房之中。
房间不大,但光线充足,几扇雕花木窗敞开着,窗外是云水楼后方一处清幽的小庭院,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光滑的楠木地板上,形成温暖的光斑。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墨香和上等灵檀木的气息。
书案之后,一位身着藏青色锦袍、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面容清癯矍铄的老者,正端坐在一张宽大的太师椅上。
老者手中捧着一卷账册,目光却已抬起,温和而慈祥地落在刚刚跳上来的顾铭羽身上。此人正是顾家行商长老,顾铭羽的五叔祖——顾天顺。
“小九!”顾天顺放下账册,脸上瞬间绽开发自内心的笑容,带着长辈特有的宠溺和惊喜,他站起身,朝顾铭羽招手,
“快过来!快过来!让爷爷好好看看!你这孩子,怎么突然跑归山城来了?你爹娘可好?”
看到叔祖熟悉而慈祥的面容,听着这关切的问候,顾铭羽一路紧绷的心弦猛地一松,鼻尖竟有些发酸。他快步上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大礼:
“孙儿铭羽,拜见五叔祖!父亲母亲……尚好。”他抬起头,看着顾天顺慈爱的眼睛,声音却带着难以掩饰的沉重,“只是……家族,有大难了!”
顾天顺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大难?怎么回事?快说!”
顾铭羽深吸一口气,将猎妖会结束当天,袁鸿当众宣布成立“蕴岚正道盟”,玄镜宗自任盟主,要求统一管辖蕴岚山脉所有资源,并限定三月后举行会盟,不参与者即为敌寇的消息,原原本本、一字不落地说了出来。
“……父亲与诸位长老在祠堂议定,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已决意死守祖业,与玄镜宗周旋到底!同时……”顾铭羽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和决绝,
“家族已打算将铭豪大哥在内的,所有铭字辈族人连同部分重要物资,提前转移至归山城,由十一叔顾云海统领,潜伏于我们城中的各处产业,以期保留血脉火种!此事紧急,通常传递情报的方式恐有泄露风险,故此派孙儿来此传递情报。”
顾铭羽一边说,一边观察着顾天顺的表情,他的话九真一假,应该不会被拆穿。
只见这位向来沉稳老练、见惯风浪的行商长老,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铁青,握着太师椅扶手的手背青筋暴起,眼中充满了震惊、愤怒,最后化为一片深沉的凝重。显然,这石破天惊的消息,他也是刚刚得知!
“正道盟……好一个正道盟!好一个玄镜宗!狼子野心!欺人太甚!”顾天顺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他猛地一拍书案,震得案上的笔洗都跳了起来,
“云霆……他做得对!我顾家立足蕴岚千年,岂能屈膝为奴?!只是……苦了你们这些孩子,要承受这颠沛流离之苦……”他看着顾铭羽,眼中充满了痛惜。
“叔祖,我们不怕!”顾铭羽挺直腰板,眼神坚定,“只要顾家血脉尚存,就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