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旅程中,宋双花尽管回应着梁馨的宽慰话语,可心里对萧逸的担忧却如影随形,挥之不去。
客车一路前行,窗外的景色在她眼中仿若蒙了一层灰暗的纱,失去了原本的色彩,她的脑海里反复回放着饭店里那场混乱不堪的场景。
梁馨瞧见宋双花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便也不好再多言语,只能默默陪伴在她身旁。
车子在公路上平稳行驶,可宋双花却觉得每一分每一秒都过得格外煎熬,时间仿佛放慢了脚步,变得无比漫长。
终于,客车抵达了目的地。
此时,夜幕已然降临,外头漆黑一片。宋双花与梁馨一同下了车,伫立在这既熟悉又略显陌生的城市街头,心中不禁泛起阵阵五味杂陈的涟漪。
“双花,有人来接你吗?”梁馨关切地问道。
“没有,我家离这儿不算远,不用担心我。”宋双花回应道。
梁馨的家并不在这个区,她还得继续乘车赶路。
与梁馨告别后,宋双花便拎着口粮,朝着家的方向缓缓走去。
离家越近,她的步伐愈发沉重,仿佛双腿被灌了铅一般。
当她终于站在自家院门口时,深吸一口气,而后缓缓推开了院门。
院子里的一切似乎还保留着往昔的模样,只是多了几分清冷孤寂的氛围。
许是天色太晚,院子里各家各户大多已关门闭户,只有寥寥几户人家屋内透出些许光亮。
宋双花敲响家门,过了好一会儿,母亲才出现在门口,看到她回来,脸上满是惊讶之色。
“回来了,怎么也不说提前说一声?”宋妈说道。
“怎么,你还能专门去接我?”宋双花见她脸上没有见到她的喜悦,忍不住回怼道。
“这孩子,说话怎么夹枪带棒的,你是我闺女,我难道不能去接你吗?再说了,你提前说一声,我也好给你把房间收拾出来呀。”
母亲一边说着,一边接过她手中的粮食,顺手掂了掂。
“这次准备初几走?”母亲又问道。
“初三。”宋双花简短地回答。
“吃了吗?要是没吃,我去把饭热热。”母亲的手就像精准的秤,一下子就察觉出这粮食只多不少。
父亲坐在一旁,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说道:“回来了啊,看着没瘦,看来在那边没吃什么苦。”说完,便又低下头继续看手中的报纸。
宋双花心中涌起一阵失落,原来即便在年轻时,爸妈对她也并未给予太多重视。
她以前总是自我安慰,家里孩子多,难免会疏忽。
她原本满心期待回家能感受到一丝温暖与关爱,却未曾料到迎接她的竟是这般场景,看来自己所渴望的,终究还是有些奢望了。
她默默走进自己的房间,只见屋里堆满了杂物,就连床上也凌乱不堪。
坐了一天的车,她实在疲惫不堪,也顾不上脏不脏,随手清理掉床上的杂物后,便闷头睡了过去。
隔天清晨,宋双花从床上起身,却并未听到有人叫她起床吃饭。
她依旧穿着昨日的衣服,走到门边,便听到外面传来家人吃饭的声音。
“妈,不叫大姐吃饭吗?”这是三妹宋双月的声音。
“叫什么叫,一回到家就知道睡觉,也不知道早上起来帮忙做饭。我看啊,去了乡下,染上了一身乡下人的臭毛病,又懒又脏。昨晚回来,也不打水洗洗,就直接上床睡觉,也不嫌脏。”
宋妈语气看似轻柔,说出的话却异常尖酸刻薄。
不知情的人,恐怕还以为她在说什么贴心的好话呢。
“妈,您说得太对了。我昨晚瞅了瞅她的包,里面啥都没有,就几件破衣服,也不知道给自己置办点新衣服。妈,要是她大白天就这么回来,不知情的还以为是个叫花子呢,这不是丢咱家的脸嘛。”
二妹宋双好跟着附和道。
听到二妹的话,宋双花下意识看了一眼地上的包,若不是她提起,自己都没注意,包里的衣服被翻得乱七八糟。
所幸她的钱一直贴身放着,不然铁定被翻走了。
“谁说不是呢,大姐不一直都是这样嘛,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弟弟宋双元说完,喝了一口米粥,接着说道,“你们是不知道,每次大姐来找我,朋友们都打趣说,你家的灰姑娘来了。我都觉得特糗。”
“灰姑娘?!什么意思?快讲讲。”宋双好催促着宋双元赶紧说。
“大姐每次穿得灰扑扑的,一点精气神都没有。最要命的是,身上的衣服和裤子到处都是补丁,都不舍得扔,每次补好了,就跟宝贝似的一直穿,也不嫌寒碜。”
听完宋双元的描述,宋双好笑着说:“形容得还挺贴切。三妹,你说是不是?”
“二姐,还不是因为你长得又高又壮,大姐只能穿你穿不了的衣服。”
“爸,妈,你们听听,三妹说我壮实呢!”宋双好立马转头向父母告状。
“快吃吧!吃饭都堵不住你们的嘴。”宋妈笑骂了一句。
饭厅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外头的对话,宋双花听得清清楚楚。是啊,究竟是从何时起,这种不公平的待遇便落在了她的身上呢?
似乎是刚上学那会吧,她是早产儿,身子骨一直十分瘦小。
有一回,宋妈带着她们姐妹几个去做衣服,在家时就说好了一人做一身,四个人都量好了尺寸。
可中途宋妈看到邻居家阿姨在量尺寸,几句交谈后,也跟着扯了一块布,打算给自己做一件。
一算价格,钱不够了。
那裁缝是个精明的生意人,最会察言观色,见状便说道:“你们家老大的衣服都还没小,完全不用做。其他三个孩子长得快,尤其是老二,你可以把她穿小了的衣服拿过来,我帮着改改给老大穿,我就收个手工钱。”
宋妈一听,顿时喜笑颜开,连声说好,转头对宋双花说:“双花啊,你也听到了,不是妈不给你做,是你长得慢,衣服都还能穿。妈把省下来的钱给你买好吃的,好不好呀?”
那时的宋双花满脑子都是好吃的,哪会想那么多,便懵懂地点了点头。
她记得那天妈妈买了鸡蛋糕,香甜软糯。
不过她也记得,她们姐妹四人都吃到了鸡蛋糕。
自那之后,她便再也没穿过新衣服,全是二妹穿过后拿去改的旧衣。
其实,宋妈也曾想让三妹穿二妹的旧衣,可三妹死活不愿意,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