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坠落的风在耳边嘶吼时,林墨的指尖还紧紧攥着叶婉清的手腕。
她的掌心全是冷汗,像一片被暴雨打湿的柳叶,却仍在用力回握着——这个总说“修士当有分寸”的师姐,此刻倒比他更像个不要命的疯丫头。
“抓住我!”他刚才吼出的这句话,此刻倒成了笑话。
两人像两片被飓风卷走的落叶,穿过云层裂开的黑洞时,林墨看见下方飘着的金色符文突然活了过来,像一群嗅到血腥的游鱼,争先恐后地往他识海钻。
那些纹路烫得他眼眶发酸,却又莫名亲切,像是刻在灵魂里的家徽。
“砰——”
撞击感比预想中轻。
林墨摔在一片柔软的“地面”上,抬头却见头顶悬着万千星子,每颗都是记忆碎片的投影:有他在古玩街蹲守三天才买到的青玉,有叶婉清第一次见他时皱着眉说“外门客卿也要守晨课”,甚至还有前世咳血时溅在青玉上的血珠,正一滴一滴在虚空中重放。
“这是……”叶婉清撑着他的肩坐起来,发间的玉簪不知何时掉在脚边,正与他腕间的玉佩共鸣震颤。
两块青玉的光雾交融,在空间中央凝出第三块玉——不,那分明是他体内的东西,刚才被金色符文撞开的某道封印,此刻正“咔嗒”一声弹开。
林墨喉间泛起腥甜。
他想起传承里那句“双玉归一之日,便是轮回重启之时”,原以为是说两块玉的共鸣,却不想真正的“归一”,是要他自己吞下这第三块玉。
那玉悬浮在中央,表面流转的纹路与他血脉同频,像在说“该回家了”。
“小心!”叶婉清突然拽他后退。
可林墨却往前迈了一步,指尖触到玉的刹那,所有记忆碎片突然倒灌。
他看见九百年前的自己,也是这样站在青玉前,被墨无尘用术法封印;看见叶婉清在另一个时空举剑劈来,眼底是他从未见过的悲怆;更看见无数个平行时空里的自己,因为没有这第三块玉,最终被吞噬之力反噬成魔。
“原来真正的钥匙一直在我体内。”林墨轻声说。
他的声音撞碎了虚空里的记忆投影,那些画面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纷纷钻进他眉心。
叶婉清的手还搭在他胳膊上,能清晰摸到他血管里的震颤——那不是疼痛,是某种沉睡的力量在苏醒。
“你要做什么?”叶婉清的声音发颤。
她很少这样,即便在雷劫里被劈断剑穗都没抖过。
林墨转头看她,姑娘的眼尾泛红,发梢还沾着归墟遗址的尘土,哪里还有半点首徒的冷傲模样。
“吞了它。”林墨说。
他能感觉到这玉在召唤,不是吞噬,是融合。
就像他当初用化学公式改良丹方时,所有变量终于凑成了完美方程——这是他的道,是吞噬体质真正的蜕变。
叶婉清的手紧了紧,又慢慢松开。
她望着他,像是要把这张脸刻进骨子里,末了只说:“我数到三。”
“一。”
林墨张开嘴,玉的光雾裹着他的舌尖,甜得发苦。
“二。”
玉体触到喉咙的瞬间,他体内的吞噬之力突然沸腾。
不是以前那种暴戾的撕扯,而是像春泉融雪,顺着经络漫开,所过之处,连之前被墨无尘残魂灼烧的伤口都在愈合。
“三。”
叶婉清的声音刚落,玉彻底融进他丹田。
林墨眼前炸开一片金光,他看见整个江海市的灵气脉络在识海铺展:灵管局的聚灵塔、青霄门的护山大阵、甚至街角那间总被他蹭wiFi的奶茶店——墨无尘的残魂就藏在聚灵塔的核心,像一团腐烂的蛆虫,正试图顺着灵气网爬向普通市民。
“溯源反馈。”林墨听见自己说。
这是吞噬体质蜕变后的能力,不是吞噬,是回溯。
他的意识顺着灵气网扎进聚灵塔,那些残魂刚发出尖叫,就被他像撕代码漏洞似的,一片一片扯碎。
江海市的夜空突然亮了。
正在巡逻的安子然抬头,看见所有悬浮的诡异雾气都在消散,被附身的流浪猫“喵”地一声跳上围墙,怀里的符咒自动燃成灰烬。
她摸出手机,屏幕上的灵能监测仪正疯狂跳动,最终停在“安全”两个大字上。
“搞定了。”林墨的意识退回身体时,眼前发黑。
他踉跄着栽进叶婉清怀里,姑娘的怀抱带着熟悉的沉水香,比任何护心丹都管用。
“回现实了?”他哑着嗓子问。
叶婉清没说话,只是抱着他转身。
刚才的幻境空间正在崩塌,那些记忆碎片化作星尘,最后凝成一道光门。
穿过光门的瞬间,林墨听见青玉传承的声音在说:“轮回重启,因果清零。”
再睁眼时,他躺在青霄门的静室里。
阳光透过窗纸洒在床沿,叶婉清趴在他枕边,发梢扫过他手背。
她的睫毛上沾着细汗,显然守了很久。
林墨想抬手帮她理理头发,却发现连手指都在发抖——这次伤得比想象中重,吞噬青玉的反噬像座山,压得他骨头都在疼。
“醒了?”叶婉清的声音闷在枕头里。
她没抬头,只是伸手攥住他的指尖,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掌门说你要是醒不过来,我就去把归墟遗址掀了。”
林墨笑了,牵动嘴角的伤,疼得倒抽冷气:“师姐,我现在跑不动了。”
叶婉清猛地抬头。
她眼底全是血丝,却还是板着脸:“再敢一个人逞英雄试试?”话没说完,眼泪先砸在他手背上,“墨无尘那老东西的残魂,你明明可以等我……”
“等你?”林墨用拇指抹掉她的泪,“你上次为了追邪修,在雷雨中跪了三天求掌门开秘境。我要是等,江海市得有多少人遭殃?”
叶婉清抿着嘴不说话,却把他的手往怀里带了带。
林墨望着她发红的眼尾,突然觉得这三天昏迷值了——原来冷着脸的首徒,也会为他掉眼泪。
数日后的青霄门大会,比林墨想象中热闹。
演武场的银杏叶正黄,掌门站在高台上,手里的玉牌闪着金光:“林墨弟子,破归墟遗址,灭墨无尘残魂,护两界安宁……今授青霄门护法,号归墟使者。”
底下弟子轰然叫好。
林墨站在叶婉清身侧,能感觉到她悄悄勾住他的小拇指——这个在众人面前永远端着的师姐,连示好都这么偷偷摸摸。
“发什么呆?”叶婉清低声说,“接牌啊。”
林墨接过玉牌,触到掌门掌心时,老人冲他眨了眨眼。
他突然明白,掌门早看出他和叶婉清的心思,只是等着他们自己捅破窗户纸。
盛典结束时,天已经黑了。
林墨拉着叶婉清登上观星台。
这里是青霄门最高处,往下看能看见整座山的灯火,像撒了把星星在人间。
“如果我说以后不再冒险,你会不会不信?”林墨问。
叶婉清侧过脸看他,月光落在她发间的青玉簪上,和他腕间玉佩交相辉映:“那你还是林墨吗?”她顿了顿,又补了句,“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下次冒险,带上我。”叶婉清说,“你吞玉的时候,我差点以为要再等九百年。”
夜风吹过,林墨望着远方的都市灯火。
那里有他的大学、他的灵能科技公司、还有无数正在觉醒的新修士。
前世的恩怨、墨无尘的阴谋、吞噬体质的诅咒,都随着那第三块玉的融合,成了刻在岁月里的故事。
而身旁的姑娘轻轻靠在他肩上,发间的沉水香混着夜风,甜得像杯酿了九百年的酒。
林墨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心里默念:“前世今生,一切终有定数。”
这一刻,他终于觉得自己是完整的——不是被吞噬之力操控的容器,不是轮回里的棋子,而是林墨,是叶婉清的师弟,是青霄门的护法,是这方天地间,最幸运的人。
现代都市的修真传奇,至此落下圆满句点。